喻恩赐很瘦,全身上下都没有几块肉,生病的样子更显脆弱——她抱着腿,脑袋无力的搭在膝盖上,又因为头疼难忍,一下一下地撞击膝盖;平时高高盘起的秀发此刻随意披散着,挡住了一半的脸,稍稍有些凌乱。
怕弄脏医院的椅子,她脱了鞋,穿着白色的袜子踩在椅子上,眼睛也是闭着的,即使隔着距离,也能看见她的身子小幅度抽动,不停地在咳嗽。
生病后体温骤降,偏偏出门也没穿件外套,喻恩赐把自己抱紧一点儿,温柔似水的眼里蓄上了水汽。
这幅风一吹就倒的虚弱模样看得杨卿诗直皱眉,平日里的喻恩赐,气质端庄,明媚勾人,和现在这可怜样儿完全是两个极端。
杨卿诗去找护士借了一床被子,拿回来把喻恩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护士来给喻恩赐打针,拿来了四瓶要吊的水。
喻恩赐一晚上都没睡好,现在靠在椅子里,有被子包着,身体回温了,也昏昏欲睡。杨卿诗担心她没吃东西会饿,便让她在这里坐着,起身去外面买早餐。
医院外面通常都会支很多小摊子卖各色各样的早餐,杨卿诗买了一碗米粉,另外用塑料杯子装了点小菜带回去。
喻恩赐打针的地方在门诊部左手边的大厅,而右手边是儿科,杨卿诗就是在转角处差点撞到了人。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在马上要撞到之际紧急刹车,才免于意外。
“不好意思!”男孩儿大大咧咧地,道完歉就继续往前跑。
杨卿诗没在意,也往前走,还检查了一下米粉汤没撒出来。
“祖宗,慢点跑,等会儿摔了!”
一道浑厚的男声从杨卿诗正前方传过来,杨卿诗猛地停下脚步,错愕在原地,浅棕色的瞳孔骤缩。
这个声音是……
端着米粉的手不宜察觉地颤抖,许久之后,又或许只有一两秒,杨卿诗慢慢转过身,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
将近十年未见,杨泽远长胡子了,嘴巴周围一圈都长了一层青茬,肩背也佝偻着,不比以前那样挺拔。
但声音还是那么浑厚,和十年前在法庭上,与苏茗互相推脱抚养权时一样,掷地有声。
直到现在,杨卿诗都记得他在法庭上,蔑视法律、对法官嚣张妄言的每一句话,和对她每一个嫌恶的表情。
只是时隔十年,同样的声音,说出口的却是与当年截然不同的、宠溺的话。
“爸爸腿疼,追不上你,你等一下爸爸好不好?”
杨泽远没有看到她,他的注意力全追着刚刚那个跑走的男孩儿,没有分散过一秒。
“你等等爸爸,别跑那么快!小心摔咯!”
原来刚刚那个男孩儿是他儿子。
望着杨泽远追着他儿子远去的背影,杨卿诗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她就端着一碗粉站在原地,任身边人来人往,她也没有任何动作。
杨泽远也一把年纪了,还能这么追着一个小孩儿跑,也看不出丝毫不耐烦,嘴上也不停哄着。
这是杨卿诗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看来这个孩子是杨泽远想要的完美的孩子,至少是个健全的孩子。
刚刚那一声道歉喊得可真洪亮啊,也不知道杨泽远听着儿子的声音,会不会无比庆幸自己做了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