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工资不高,一个月六千,工作四年零升职,唯一的变化是从实习生变成了正式工。
一起进司的实习生中,有四位已经升成部长,两位调到分公司当高管,剩下的最低也是组长级别。
只有她,唯有她,拿着八千的工资干八万的活。
即便如此许微澜依旧存下了钱,零零散散包括奖金和稀少的福利,加在一起一共十九万。
这笔钱够去乡下生活吗?
许微澜不知道。
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她借着月色望去,竟是只灰不溜秋的老鼠,顺桌腿爬到了台面,长长的尾巴垂在脚旁。
可残羹冷饭收走了,老鼠没有找到食物,失望地站在原地,豆豆眼左瞄右瞄,一下又窜不见踪影。
好像她,许微澜想,像她一样费尽心思存活,在阴暗角落爬行,出街却人人喊打,
深夜的小贩支起摊子,楼下人声吵杂,然则喧嚣跟许微澜无关,她只是一只躲进洞的老鼠。
许微澜上划聊天记录,点开温云苒发的视频,AI背景音机械地介绍桃溪村多么多么美丽,精挑细琢的山脉森木,小溪潺潺。
她攥着手机思绪万千。
好罢,那就努力活一下,总归要活。
房子下月到期,今天是本月的最后一个周一。
许微澜给房东留言不续租了,起身收拾行李。
东西再简洁稀少不过,28寸的箱子没有装满,但房间已然空旷。
许微澜热好饭菜,手机“叮”一声,温云苒:
【下楼。】
……
车开了六个小时,温云苒熬夜送许微澜到桃溪村门口——再往前大车进不去,只能租小三轮。
“拜拜啦,祝你天天开心。”温云苒帮她抬下行李,风吹麦浪,女孩们的长发齐齐飞舞,像精贵的绸布旗帜。
许微澜颔首,拖动行李箱走向三轮,爬了两三次才勉强爬上去,细细的指尖抓稳扶栏。
望着她和车渐渐消失的影子,温云苒眼中一热,在即将寂静无声的晨曦中跳起来挥手。
“澜澜!我等你凯旋而归!”
许微澜没有听见,乡下的晨风带着潮气和泥腥灌进耳朵,似有些寒意。
天光乍破,将近六七点,村里摆了早集。
许微澜的打扮明显不像本地人,等到住处,半个村庄都已知晓桃溪村来了个“城里姑娘”。
所谓的城里还不是赶集的县城,是越过一座又一座大山后的繁华,高楼大厦,灯火璀璨。
桃溪村小孩们最向往之处。
房子是温云苒找的,来之前估计打扫过,纯木制大单间,后院有一口井,加个微型地窖。
许微澜手一伸,推开门。
陈列再简单不过,一张雕花木床,手工很精致,不太像旧物。
旁边放着木柜充当床头柜,靠近炉灶附近摆了桌子矮凳,桌上悬着一盏没有灯罩的灯泡。
窗户在床和桌子之间,虽小但明亮,阳光直射进来,和光同尘,根本不需要白天开灯。
这儿一眼望尽,许微澜发现室内没有厕所。
她站在水凿边发愣,比农村更加农村的地方,一时间难以适应。
正思索着往后该如何洗漱,门倏地被打开,来人力大无穷,木门被撞得反弹。
那人把门扶稳,许微澜尚没来得及回头,就已经听见她兴高采烈的嗓音,像装了个喇叭在喉咙里,掩盖掉屋中所有寂静和孤僻。
“俺娘跟俺说,咱村里来了个城里姑娘,俺还不信呢!没想到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