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此清晰痛彻地意识到一个残酷的可能:她可能会彻底失去萧华棠。
不是生离,而是心死,是她亲手将她推向了别人。
仅仅是想到这种可能,一股灭顶般的恐慌便攫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感到窒息般的痛苦,连握剑的力气都几乎被抽空。
当晚,沈清弦独自一人待在冰冷的东院暖阁内。
摇曳的烛火将她失魂落魄的身影拉长、扭曲在墙壁上。
案头上,整整齐齐叠放着几封信。
是北境最艰难时,萧华棠寄来的信笺。
“静待凯旋”四个字,在昏暗的烛光下,墨迹深沉,此刻看来,却狠狠扎在她心上,讽刺着她如今的狼狈不堪。
她该怎么办?!
继续守着那可笑沉重的秘密,做一个懦弱的旁观者,眼睁睁看着她带着那抹刺目的浅笑,一步步走向那个异邦男人的怀抱?
还是……不顾一切地撕开这层枷锁,哪怕万劫不复?!
身份的桎梏,家族的安危,如同两座万仞冰山,死死地压在她的肩头,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她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前途一片漆黑,冰冷彻骨。
而与此同时,静心苑内早已是夜深人静。
萧华棠屏退了所有侍从,独自坐在临窗的软榻上。
窗外清冷的月光洒进来,映照着她毫无表情的侧脸。
白日里用于应对金晶那恰到好处的浅淡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卸下面具后的深沉疲惫,以及眼底深处冰冷精确的算计。
她自然对那金晶毫无半分情意。
但莽撞太子狂热大胆的追求,和他异国太子的特殊身份,却是一面再好不过的镜子,一块再趁手不过的敲门砖。
她要用这面镜子,照出某个裹在冰冷铠甲和谎言里的人。
她要知道那颗心是否还在跳动,是否还残余一丝温度。
回想沈清弦今日在廊桥上那惨白如纸的面孔,那双几乎要喷出火、又被绝望浸透的眸子,以及最后那近乎落荒而逃的僵硬背影……
萧华棠的指尖,在冰冷的窗棂上无意识地划过。
她知道,她的目的,已经初步达到了。
那潭沉寂的死水,终于被她搅动了。
只是……为何心中非但没有半分预期的快意,反而像是吞下了一大口未熟的青梅,酸涩得让她舌尖发麻,喉头发紧,心底更是空落落地坠着沉甸甸的疲惫?
她端起白日里那杯未曾动过的葡萄酒,红色的液体在剔透的琉璃杯中轻轻晃动。
杯中摇晃的液体扭曲了她的倒影,也仿佛扭曲了窗外的月光。
这场由她亲手拉开帷幕、真假难辨的试探之戏,才刚刚上演了第一折。
而那个被她强行推上舞台、被迫成为第一个观众的人,已然方寸大乱,进退失据。
好戏,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