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家都默认云垂跟宋蛮早就谈了,但秦澜对此一直持怀疑态度。因为从她有记忆起云垂就对宋蛮这么好了,眼高于顶的宋大小姐也只会对云垂撒娇。在郁金棠没有告诉她之前,她一直以为这是极致的友谊。
郁金棠打出灵魂三连问:“你会给你闺蜜围口水巾?你会给你闺蜜带旅行内裤?你会给你闺蜜穿袜子,擦嘴子,准备指甲钳子?”
秦澜理直气壮地反驳:“人云垂就不能是乐意当宋蛮的老妈子吗?!”
道高一尺,郁金棠高一仗。她黏黏糊糊地凑了过来,眼睛眨得跟翅膀似的:“秦姐,我也想让你当我的老妈子,快来给我擦嘴嘴……秦姐,秦姐,你别打了,哎,你再这样我就不隐瞒实力了,让我拿出——嗷!不要踹我的臀!!会长不高!!!”
秦澜坚信云垂和宋蛮只是老师们在思想教育时提到的那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直到大四上学期的时候,她亲眼目睹了宋蛮和云垂之间那场恐怖的争吵,才开始相信她俩真的谈了。
她头一次听到云垂嘴里冒出来“爱”这个字眼,也看到了她眼里深深的失望,还有宋蛮如遭背叛的狂怒神色。那一刻她感觉这两个人下一秒就会恩断义绝,或者猛烈地开始做恨。
这一年来宋蛮和云垂一直在准备国内的国标总决赛,冠军可以参加明年的国际锦标赛。
宋蛮的梦想是拿到黑池舞蹈节的冠军,这是无数舞者渴望的荣誉和认可。她不需要认可,但她喜欢高傲地走上领奖台,像一只娇贵的天鹅一样让自己的脖颈戴上奖牌。
但在两人排练了一段时间后,云垂开始频繁缺席她们的训练。
宋蛮很生气,和她单方面吵了一架。但她没想到情况不仅没有改善,一个月后云垂再出现在练习室,居然宣布她要放弃参加比赛,甚至退出舞团。
当时秦澜等人全都看见了宋蛮开始变得狂怒的脸。
“好啊,玩消失,现在还要退赛?你到底中了什么邪,拉丁难道是我一个人的梦想吗???”
云垂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会再跳舞了,但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们可以一如既往……”
“不跳拉丁了还叫一如既往?”宋蛮差点被这个噩耗击晕:“我告诉你云垂,今天你要是退赛,咱俩就结束!”
旁观的几人都惊了,想劝和却不知道怎么说。杨星霁小声问云垂为什么要退赛,郁金棠则劝宋蛮冷静冷静,别那么大肝火。
宋蛮气得要吐血,眼里却藏着令人沉默的深深悲怆:“你让我怎么冷静?我等了四年的比赛,只要好好排练冠军就一定是我们的,现在就差临门一脚她却要退赛!”
云垂在原地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秦澜无意间望了眼镜子,看见她眼里的泪珠和浓重的失望。
她放弃了回应,简单交代了两句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云垂向来对宋蛮毫无隐瞒,这次明显有话不说,把宋蛮气得险些昏过去,当场将练习室砸了个稀巴烂。
秦澜只好把她控制住,杨星霁和郁金棠检查着云垂被碎片划破的胳膊。
口不择言的宋蛮开始尖刻了起来:“我让你说话!说啊,哑巴了还是装聋?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比赛?你凭什么退赛?好笑,现在练了好几个月,我的舞伴居然不参加了!”
“你自私,你叛徒,你背叛了拉丁,更是背叛了我们的感情,你——”
“你说错了。”云垂轻轻道:“你爱拉丁,胜过爱我。”
“你什么意思?”
宋蛮本该大骂她自以为是,但这句话突然攫住了她的心,她怕得说不出话来,额头上冷汗滚滚,吸了好几次气才说出口。
“就是字面意思。”云垂道:“你看,在你眼里,拉丁是你可以为之心甘情愿不顾一切的东西,只要我不陪你实现梦想了,你甚至会和我断绝关系,即便我告诉你我仍然爱你。”
宋蛮怎么也不肯信,尽管她潜意识里觉得云垂有些话是对的。但被背叛的愤怒压过了一切,她让云垂滚出去,一个弃赛的逃兵不配出现在她最珍视的练习室。
云垂很失望,宋蛮也是。那天结束后她徒步走回了家,保姆车在后面提心吊胆地跟着,看她走走哭哭,站站停停。她眼前不断闪过云垂带着她跳舞的片段,她脸上温柔的笑意,她彬彬有礼的动作。那天下午她正在为那些不中意的男伴心烦时,云垂穿过明亮的教室,她的舞鞋轻盈地踏过地板上的格子光栅,优雅地行礼,等待着她手指的掌心:“阿蛮,你愿意让我来做你的舞伴吗?”
舞台上云垂始终穿着女装,却为她跳了一整个青春的男步。宋蛮始终记得那段让她心动不已的话,云垂对她说我要带你跳遍所有舞台,告诉所有人两个女生也可以跳拉丁。我可以跳男步,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差,我也可以和你一起跳女步,谁说一定要一刚一柔?我想将你高高地举过肩头,和你一起捧起奖杯。我们会赢得满堂喝彩,金发蓝瞳的和黑发黑肤的都会为我们鼓掌。
她憧憬着那些云垂为她描绘的画面,她想和全世界最喜欢最喜欢的云垂一起捧起奖杯。
一直以来,云垂是她唯一的舞伴,早已和她的梦想联结在一起。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要把这个人从自己的未来当中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