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双明亮的眼睛看破,单烽有些尴尬。可这时,指下的琴弦仿佛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在枯木中,作龙吟之声。
那琴声铮铮,一阵浑然无匹的杀伐之气,自七弦上横拂而出,激荡于帷幔中,仿佛千军万马踏着素旌,在暴雪中飞奔而来!
这具身体,还是弹出了天魔戮阵音。
单烽脑中嗡地一声,牙根微微发酸,可手指却急急按弦,琴弦急促的震颤,刀光剑影般,倒映在谢霓眼中。
砰!
谢霓身形一晃,在琴音虚空横断的一瞬间,栽倒在案上,急促喘息着。
一幅素幔被扯落下来,恰好挑在一幅铜鹤灯座上,如素旗般翻卷着。
谢霓眼神凝定,面上已爬满了冷汗:“我。。。。。。”
单烽道:“你看到了什么?”
“暴雪,还有一面遮天蔽日的大旗。”谢霓艰难道。
单烽心道,就这有这个?看来天魔曲能窥探到的东西,少得可怜。
他的目光落在谢霓的手指上。绷带散开了,露出血痕斑斑的指腹。
堂堂长留太子,练箭时居然赌气至此,还暗中自己上药。
谢霓的神情已经冷淡下来:“天夷琴师,往后不必再来了。”
单烽二话不说,背好了琴囊,目光落在太子手边一盏琉璃灯台上,变得晦暗起来。
满室华光中,只有这盏琉璃灯是暗的。
“殿下在等谁?”
谢霓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我劝殿下,别再把心思托付在外人身上。”单烽道,悠悠地哼着歌。
还是那一首烂熟于心的怨春凋。他压低了声音,倒变得悦耳起来。
谢霓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绵长,终于伏在了案上。睫毛遮住了眼下微微的青灰,倦容也变得平和了。
单烽站在他身边,一手插在他颈下,把他抱回到了寝殿床上。
十七岁的谢霓,连颈上线条也是柔软的,脸颊陷进枕中,银缎覆在腰上,都像能掐出水,完全看不出将来的冷硬剔透。
“辗转反侧?”单烽抽回手,道,“很快,你就问心无愧了。”
他刚一转身,就被一阵风架着,推出了寝殿。
单烽被吹回乐馆后,几乎引来了万众瞩目。
短短一个下午,他就成了乐师中最富传奇的人物。
奇特的天夷人外表,时好时坏的长留话,半天之内斫木造琴的神技……
如今又多添了一笔,为太子献艺后,居然把太子哄得睡着了。
长留太子待人虽不严苛,但性情是有些冷僻的,不爱宫人服侍,听说失眠了有些日子了,居然能在这蛮子面前安睡。
单烽抓了个机灵的乐师,问:“那绣女的事,怎么样了?殿下和王上起争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