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你回来了?”
那人默立在人群中,从谢霓的方向,收回了目光。乱发浮动,眼睛里有极度凶险的、几乎呼啸而出的东西,被生生地按了回去,却让阊阖的话冻在半途。
只一转瞬,那人就和煦地笑了笑:“我忍到现在才来,不想毁了他的好梦。”
阊阖没有搭话。
身经百战的阅历,让他更能辨认出皮相之下,一些狰狞而非人的东西。
这一刻,他的手已经死死按在了刀柄上,身影在形影间动荡不止。
不。错了,他刚刚的期盼,一错到底,眼前的人,不如不回来。
这个人……还有这双眼睛里的东西,只会让此刻的谢霓万劫不复!
对方虽然在笑,可他手中的影蜮灯,却在那无意掠过的一眼中,彻底熄灭了。
心火炽盛,望灯而灭,却和情无关。
那人低垂下眼皮,看着灯,脸上的笑容平空消失了。
“可我又怎么忍得住……不把他从梦里拖出来,留在世间,陪我生受这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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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灯市后,谢霓取道一条冰河,向城主府走去。
脚下的冰面,裂纹遍布,封冻着密密麻麻的长留遗民。
他们离得更近了,一张张苍白的脸,睫毛、鼻梁都触到了冰面,仿佛随时能破冰而出,却被残忍地按回到了水下。
溺毙的痛苦、恐惧,和极度的渴盼同时浮现在他们的眼睛里。
和从前相比,一步之遥,更是千百倍的痛苦,让谢霓不忍去看。
仪式的中止,把这些即将脱困的生魂,再一次按回到了冰下。
可他们已经醒了。见过元宵夜,又怎么忍受得了冰下的苦寒?
这就是灯衫青客口中的反噬?
恐怕还不止。
直到如今,他还想不明白,被留在世间的,为什么会是他自己!
那道视线又来了,滚烫地逼视着他,从头发丝到指尖。
仿佛连脚下的冰面都在融化,可一低头,又只剩晃荡的灯笼光。
有什么东西藏在光里,向他逼近,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吸声都扑在他背上了,却在他凝神的同时屏息了。
不长眼的东西。
谢霓神色冰寒,脚步虽不停,影子却无声地弥漫开去。
但凡有活物,敢窥探于他,就会被绞得粉碎。
可……
在运转炼影术的瞬间,他脑中猛地晕眩,如方才神魂出窍时一般。
眼前像蒙上了纱,五感同时涣散。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像是一脚踏空,轻飘飘地坠落,下一刻,钝痛才从肘间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