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泓衣怔了一下,伸手把单烽额前汗湿的头发拨开了。他很少有这么柔和的眼光,注视之下,仿佛连铁石都能熔化。
“快结束了。”谢泓衣只是道。
飞蛾在一旁冷眼看着,想起前尘往事,谢缑衣那一根毫无波澜的心弦,不由嘿地一笑。
“你们素衣,都是一个样,目光似水,心硬如铁!你下定决心了?”
谢泓衣道:“你能保证,醒来的会是缑衣太子,而不是别的东西?”
“自然。”飞蛾道,“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你也愿意赌吧?”
作为炼影术的主人,它很清楚,能忍过熔影之痛,把炼影术修行到这一步的,必然是地底回来的恶鬼。
在极度的绝望面前,什么都能抛弃,什么都能忍受。
谢泓衣在亡国后经历的种种,它从没有插手。
光是维持这一缕残魂,就让它筋疲力竭。
更何况,只有千锤百炼的仇恨,才能让谢泓衣吊着最后一口气,却回不了头,不是吗?
梦魂何时归帝所……归帝所!
果然,谢泓衣闭了一下眼睛,道:“我知道了。如果醒来的,是心怀恶意的东西,即便顶着先祖的名头,我也会让它滚回地底去。”
平静中的一丝寒气,刺得飞蛾一凛。
归帝所可是降神之术,用血裔的身体作为容器,在那样的冲击下,他还妄想保持神智?
飞蛾顺着谢泓衣目光望去,在看到单烽时,就连它也有了一丝不忍。
遇上无心的素衣,当真是……
“如果是他,的确能杀了你。”飞蛾道,“是福还是祸啊?哈哈,世上又会多一个疯魔……”
“我不是谢缑衣。”谢泓衣道,忽而微微一笑,明珠生寒晕,“我在年少时,就动过心弦。”
灯衫青客被刺得哑口无言,敛起双翅,化作一团飞蛾影扑在画卷上,便不动了。
只有祭祀缑衣太子的方法,不断灌入谢泓衣的识海中。
谢泓衣凝神思考,手指下意识点动,忽而,腰上传来一阵巨力,像被钢鞭箍住了,那东西还用锋利的尖刺,抵着他尾椎骨。
这是……
谢泓衣抖了一下,单手抓住,那尖刺便不安地戳着他掌心。
犼尾怎么出来了?
单烽闭着眼睛,像是热极了,太阳穴突突抽动,眉毛和鬓发都是汗,在寒夜里蒸出白雾,还一个劲把他往怀里拉。
谢泓衣有种预感,一旦被他抱住,就会像磁石一样,怎么都分不开。
“药修马上到了,”谢泓衣道,“你身上太烫了……嗯?”
他摸了摸单烽眉心,那一道狭长的红印,突然皱紧了。
这道眉心印,总让他觉得危险。
谢泓衣抽回手,单烽立刻将脑袋蹭进了他怀里,让他想起撒娇时的碧雪猊。
可下一瞬间,单烽就睁开了眼睛。
血丝密布的双眼,死死盯着他。金红色的眼珠都透了黑了,一股癫狂的意味,让单烽的面目轮廓变得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