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也正是谢泓衣所想的。
楚鸾回笑笑,道:“可我知道他怕什么。兄长,余下的事,你不要插手。”
他已编好了一整套说辞,这一世既然是他自己选的,这桩仇便非报不可。
但谢泓衣只是平静地看他一眼,问:“和素衣天心有关吗?”
霎时间,楚鸾回的心脏紧缩了一下,汗如泉涌。
这副身体早就被吃成空壳了,剩下的,除了对兄长的依赖渴盼之外,便是恐惧。
撕心裂肺的剧痛,响亮的咀嚼声……那个人抿断胎儿娇嫩的骨头,长长地啜吸。
他早已有了答案,却不能开口。
可谢泓衣眼神清湛,像是在对视的同时,确认了什么。
——是他吃了你,对吗?
楚鸾回看清对方的口型,喉头微动,心中一阵酸楚。唯独在兄长面前,他感到难以言说的委屈。
属于谢鸾的执念,在胸腔里轻轻跳动着。
好想早点降世啊,想来到兄长和父母身边,在长留危难时,护住他们,为什么会来迟?为什么,连第一缕晨光都没有见到,来不及发出一声啼哭,就已经死去!
谢泓衣伸手,拍了拍他的发顶,力度柔和。
“不怪你。他做的事情,会付出代价。”
“兄长,城里的药人都是罪证!”楚鸾回道,“普通人用了药师针,不会有任何问题。可那些玄天药盟的药修,都喝过春耕酒,体内种了种子,才会被药师针激发,提前破土。这样的事情,药盟弟子岂会不怕?”
“离间?还不够,”谢泓衣道,“不是他离不开仙盟,而是仙盟离不开他。”
单烽赞同道:“药宗还要靠他自保,这家伙树大根深,这样的事情,撬不倒他。”
他和万里鬼丹算不上多熟络,但后者却是羲和多年的盟友。
舫主曾提起过,万里宗主身为当时第一人,早就能合道了,可惜心境不稳,雪害当头,也没有和雪灵一战的打算,只带着药宗自保,雪练也不去招惹他。
在单烽看来,万里鬼丹像是只长满藤壶和海藻的巨龟,看似无害,可他一倒,才是真正灾难的开端。
“要是能有一把火……”单烽道,“可我师兄的伤,也仰仗着他。我会传信。”
万里鬼丹和薄秋雨熔舟之会,铸成仙盟,也是一段令天下修者心怀激荡的往事。要凭这三言两语说动师兄?
他很清楚,对抗万里鬼丹,是不会有援手的。
谢泓衣垂眼看着楚鸾回,道:“朽木空心,不能一击致命,就不要动手。我能护住你。”
楚鸾回目光闪动,笑道:“我知道,哥哥。他最怕的东西,我会亲手给他的。”
谢泓衣微微皱眉。
兄弟二人交谈间,巨犼捕捉到谢泓衣的情绪再度低落下去,就猛地将脸挤过来,绽开一个热烈的笑。
“还真是内弟啊,难怪从前就觉得亲切。”单烽道,“来,坐稳了。”
楚鸾回受宠若惊:“单兄不怪我让哥哥动怒了么?”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哪能呢,”巨犼满面春风道,“还有,把手从你哥身上拿开,否则我咬死你。”
谢霓用力扯了一下它背上的鬃毛。
那点儿力度跟挠痒痒似的。两只灯笼般的巨目受用地眯起,还盯着楚鸾回不放。终于,在后者松开谢霓衣袖,转而用两根藤条挂在犼边上时,单烽满意地点点头,拔足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