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绝不肯轻易去死的,当即弓起身,扒住任何能触及的东西,指甲生生劈开,拖得到处是血。
不甘心。不,他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小太子手里,要不然,他苦苦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突然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是铜缸倒地的声音。
金多宝趴在满地的血水里,挣扎了一阵,转而用那只令薛云深恶痛绝的胖手,死死抓住他脚腕!
楚鸾回没留下来看这一场父子间的闹剧。
他身化碧风,在松涛和枝叶间闪动,直奔谢霓而去。
如此疾奔间,双袖自然猎猎舒卷,仿佛一个迫不及待的拥抱似的。
可他眼中碧色弥漫,睫毛密密绞缠在一起,你挤我争,甚至把眼睑都扎破了,一副蛮荒中草木相杀的景象,哪还有半点儿属于活人的神情?
所过之处,草木像是听见了号角声,疯长起来,彼此倒戈缠斗在一处,发狂攻取脚下的每一寸土壤。
草木精魅讨封,善恶全在旁人口舌间,一念成人,一念……成魔。
精魅的本能已彻底占住了这一幅皮囊。
只有一线来自血脉中的感应。
兄长……
兄长?
凡人才有手足同胞之谊,对于草木而言,同根而生,留一株独活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吗喽跟金多宝,是一组嗲子关系[狗头]
第128章迢迢路
悲泉的水声越来越近了。
片刻之后,楚鸾回深碧色的瞳孔里,照见了那一袭蓝衣。
谢霓独行在悲泉边,手提一盏影蜮灯,忽明忽暗的灯光,从五指间荡开去。
衣裳里空空荡荡的,都是风,从四面八方扑在那一段窄薄的腰背上,被灯光薄薄映透的衣裳,更摇曳无端。
离得太近了,有小半幅蓝衣和影子一起,拖曳在河水里,便有无数鬼手拼命攀扯着他,将他当作夜里唯一发亮的航船,应当是极沉的,但他只是默默地向前走。
楚鸾回心中掠过一个念头。
这就是兄长?远不如自己枝繁叶茂,倒像是一丛鬼牡丹,单薄而披殊色,郁郁然即将开败了。
悲泉这地方,极其崎岖难行。那些在泉水里哀叫的鬼魂,大多是因为眷恋往事,不肯安心转生,过盛的心火把灯笼压灭了,这才狼狈地跌进水里。
可谢霓的灯笼也并不平静,影蜮虫一阵阵摇曳。
要摔倒了吗?
风是最飘忽无骨的东西,虚虚地拓出谢霓的轮廓,可那颈项却是端直的,以竹一般的劲节托举着他,独钓万钧夜色,不容撼动分毫。
楚鸾回忽然觉得他很寂寞。
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