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绥安摸了摸鼻子,仿佛阴郁多日的情绪终于一扫而空,正措词着要不要开口之际,这时,屋外传来了一道细微的脚步声,陆绥安一抬眼,一个黄衣丫鬟端着药碗走了进来,道:“世子,方才的药撒了,这是厨房多熬的,您快趁热喝吧。”
陆绥安脸一黑,只有些不悦,却又很快收起了不快的神色,只朝着屏风后看了一眼,撑着脸,淡淡道:“太苦,不喝。”
这次进来的不是小鸽子,而是红鲤,她早有准备,只笑着道:“世子,这里备用了蜜饯,若世子嫌苦,可以用一枚蜜饯。”
却见陆绥安连眼皮都不曾抬过一下,道:“吾不爱吃甜。”
眼尾又好似扫过屏风一眼。
红鲤道:“无妨,此处还备下了山梨酥,不甜,有股淡淡的清香味,世子可用这个润润喉。”
便见那人淡淡道:“不甜,那要它又有何用?”
饶
是准备周全的红鲤此刻也:“……”
二人来回几个交锋后,终于,屏风后的人终于开了口,只冷冷道:“不喝算了,红鲤你退下吧,不知好歹的人又何必再管。”
屏风后那道声音有一丝冷。
红鲤将药放在床头,立马退了下去。
屋内,很快复又安静了下来。
陆绥安听着那道声音中透着的冷意,扫了眼那碗药,又扫了扫屏风后那个方位,良久,终是一声不吭地端起了那碗药,一口乖乖饮下,整个过程,连个眉头都不曾抬过一下。
药碗放下的同一时刻,屏风后之人拿着本古籍,面无表情的踏出了正房。
陆绥安:“……”
整个过程,他连正脸都没来得及瞧到一眼。
陆绥安一时摸了摸鼻子,又捂着脸,嘴角无奈一勾。
果然……
男人无论什么事都不能先低头。
大意了。
第115章
话说,自那日后,任凭陆绥安那厮再如何作天作地,沈安宁都一律不再理会,次日一早她干脆出了府,去往了郊外庄子巡视。
出城的路上,看到源源不断的车队从官道快马加鞭而来,一开始沈安宁还有些好奇,直到在茶棚处取水时听到路边的百姓们热议道:“啧啧,这些日子,这样的车队来了好几十队,连官道都险些压弯了几寸,听说那箱笼里头全部都是白花花的官银啊,好家伙,这可全部都是这么多年来搜刮咱老百姓们的民脂民膏啊。”
“要我说,还是那位大理寺的少卿大人厉害,这才下了江南一趟,便为朝廷追缴回了一千多万两税银,好家伙,你们说,这样一车车的往回运,回头那国库里头堆放得下么?”
话说,百姓们议论不止。
沈安宁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这些车队里头押送的竟全部都是江南来的税银。
而近日来,满京热议得最厉害的自然要属由陆绥安此番经手查办的江南那一桩百年难得一见的贪墨大案了,因沈安宁此番搬离了陆家,故而对朝堂局势不甚明朗,只是记忆中前世好似不曾有过这一茬,沈安宁隐隐记得前世陆绥安回京后可是处置了一大批官员,他杀伐果断,菜市场的人头落地了一茬又一茬,说句血流成河毫不夸张,前世满京闹得一片沸沸扬扬,所有人全部都噤若寒蝉,陆绥安“鬼罗刹”的名头便是从这个时候传出来的。
而这一世,却隐隐觉得好似有些不同。
这一世,朝堂不见多少动乱,而陆绥安滴血未沾不说,竟反倒让自己险些落得一个半身不遂的下场,现如今还在病床上躺着下不来了,怎么两世之间的差异这么大呢?
沈安宁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如同在雾中看花般,一时有些看不真切。
而最最令她惊诧的是,一两千万两的税银,当真是说追缴回来便能顺利追缴回来的么?
吃进去的银子,竟当真这么轻易的便能原数吐出来么?
话说,在沈安宁去往郊外的这些日子里,沈家老宅里头,陆绥安已然能够慢慢下地了,他静养了足足半个月,伤势已然在渐渐恢复,沈安宁在时,他作天作地,闹得整个正房没有片刻安宁,沈安宁一走,他便彻底安静了下来,偌大的正房,宛若无人般,再不见半分动静,除了常礼每日三次进出送药外,再未见传出一丝动静。
待沈安宁走了第七日,这日陆绥安终于下地了,只由常礼搀扶着出了正房,在院子里同庄老师徒二人在廊下的水榭旁下棋。
陆绥安此番大难不死,身子还有些虚,可棋风却一如既往的凌厉,只见他步步紧逼,杀伐果断,杀气十足,庄老见状不由微微暗讽道:“棋盘上这般杀气腾腾又有何用?连一屋都扫不干净,又何以扫这天下?”
老头讽刺他没用,在夫妻之事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能在棋盘上找存在感。
说罢,一颗黑子堵得他无力回天。
陆绥安亦不恼,略一思索,白子落下,瞬间峰回路转,反将了他一军道:“弟子至少还有一屋可扫,不像某些人,至今颠沛流离。”
陆绥安云淡风轻问及:“师父来弟子岳丈家已有两月,不知可有机会同韩先生……一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