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三件事便是月底九幽山围猎一事了。
因当年霍氏当权时得位不正,尤其后头几年霍广专政,玩弄权谋,志不在此,又因新皇登基,朝局不稳,故而皇家围猎场已有好几年不曾开设过了,如今朝局初定,又逢北方大捷,可谓喜上加喜,魏帝更是龙颜大悦,破例让宫中众多品级不够的嫔妃及各府家眷一道前往。
今年的九幽山势必是整个上京最热闹,最上等规模的盛宴。
前世沈安宁因受宫宴一事牵连,导致那次九幽山围猎未曾前往,而重来一世,又有什么理由要错过呢?
她身上的伤势将养了小十日已痊愈了七八分,只除了手腕处还残留了些深浅不一的划痕外,其它都已然大好,遂提前两三日便开始为围猎一行做准备。
因上回宫宴未曾带上白桃,故而此番特意带上白桃、浣溪二人。
八月二十九,日吉,天气和煦,秋风爽朗,这日浩浩荡荡的队伍自城门出,朝着九幽山方向巍峨前行。
数千名禁军在前方队伍开路,举着“俞”字的大俞旗帜在空中飘扬,而最前方出行的自然赫赫威严的天子之辇,皇后娘娘的凤辇紧随其后,紧随而来的便是骆贵妃翟舆,同样的凤仪万千,再然后便是诸王尊驾,及其余公侯车驾,再后头则是按着品级划分,依次排列前行。
漫长的队伍滔滔不绝,仿佛看不到任何边际。
陆家的车驾在队伍靠前的位置,同国公府廉家的车马相隔了一个位置。
因此番出行车马众多,故而各府
车马限行,除了诸王车驾及今年立了大功的廉家车驾外,余下各府都只限行车驾一辆。
因陆家人口众多,纵使双马齐头并进的马车十分豪华,到底拥挤了些,不过二房骆氏乃骆贵妃的亲侄女,二房自是不愿沦落到与这么多人同挤一车,临上马车前,骆贵妃派人将二房婆媳二人请到了骆贵妃的翟舆内叙旧,然而没过多久,骆贵妃便又登上了魏帝的龙辇,竟越过了张皇后与天子同乘。
天子龙辇上的这一举动自然逃不过任何人的眼,上马车前,沈安宁远远看到张绾脸色不好,而陆家二房却随着骆贵妃一家的恩赏身份水涨船高。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永远有江湖。
无论是在小门小户的家宅,或是侯门深深的内院,亦或者风云诡谲的宫闱,不过是皆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的人群上演的同样的戏码罢了。
没有人能逃离这光酬交错的世界。
在舟车劳顿间,浩浩荡荡的围猎队伍终于在日落时分抵达了九幽山。
山下景色巍峨如画,美不胜收。
远处,禁军正在安营扎寨,坐了大半日的马车一个个腰酸腿疼,马车一停,所有人纷纷下车活动。
“宁儿。”
话说国公府的车马方一停下,张绾便已迫不及待地朝着陆家马车方向走了来。
张绾一把拉着沈安宁的手,将她的眉眼面庞细细看了又看,只感叹道:“果然轻减了些。”
说着,又忙拉着沈安宁将她全身反复检查了一遭,这才道:“未曾落下什么伤痛吧,这几日身子恢复得如何?那日听到那个骇人听闻的消息时,我全身都随着冒了一身冷汗,可惜这几日府里忙碌,一直抽不出功夫来,快,快让我瞧瞧。”
张绾一脸关切。
提起那日的噩耗,便是到了现如今她都忍不住心惊肉跳。
那晚得知沈安宁涉险的消息后,她彻夜未眠,当晚便要连夜赶去侯府,得知侯府里的人全部四散了出去后这才作罢,不多时,便也连夜打发了国公府的人帮着满京搜寻。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
事后第二日天一亮她便立马赶赴侯府前去探望,只是那会子沈安宁尚且还昏睡未醒,她不好过多打搅,只匆匆看了一眼这便离去了。
她早在几日前就盼着今日的会面了。
又担心她身子还没好透,这次围猎不会跟来。
出发前远远瞧见她来了,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若不是陆家车马人多,她今日都恨不得钻进陆家的马车里。
沈安宁知道在她昏睡时张绾来过,后又连着收到国公府送过来的两轮补品,她心里感动万分,前世她一心全部扑在了陆绥安身上,扑在侯府,未曾结交一个朋友,如今只觉得满满触动。
一时拉着张绾的手在原地转了一个圈,道:“姐姐看,好胳膊好腿,四肢都健在呢,可惜我骑射不行,不然明日高低得猎只猛兽给姐姐好生瞧瞧。”
沈安宁妙语连珠的安抚着。
她轻快的话语将张绾给逗笑了。
张绾见她身子无碍,又见她精神尚佳,不曾受那件恐怖之事的影响,遂心下一松,又见她手腕上的纱布虽拆解了,却还绑了一方丝帕遮掩着伤痕,这便立马摸出袖间的膏药塞入她手中道:“这是前日入宫时我特意向皇后娘娘讨要的膏药,塞外进贡之物,听说有祛疤之奇效,你回头搽搽,这双腕子这般好看,若留疤就可惜了。”
沈安宁也不跟张绾客气,大大方方的收下了。
确保她安然无恙好,二人终于安安静静对视一眼,而后相视一笑,不多时,竟纷纷不约而同的上前一步,来了个久违的重逢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