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一个好事的年轻人推了他一把,低声道:老丈,好像是你提的问题!
老者这才不紧不慢地点点头,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神情,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意料之中的小事。
周围几道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见他衣着寒酸,又多了几分轻视和不解。
童子确认无误,便拿着木牌,轉身走向官学那扇厚重的侧门。
人群的目光追随着他,嗡嗡的議论声并未停歇。
这问题可深了,不知聖人会如何作答?
看这老头其貌不扬,倒有几分学问。
哼,哗众取宠罢了,看聖人怎么点醒他。
老者对周遭的議论充耳不聞,只负手而立,目光平靜地望着那扇紧闭的侧门。
片刻之后,侧门吱呀一声打开,童子快步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竹简,径直回
,分幸灾乐祸。
然而,就在这一片赞誉声浪的顶峰,那老者却缓缓地、清晰地摇了摇头。
他清癯的面容上不见丝毫激动或感激,甚至连一点意外都没有,反而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他抬起手,示意那正准备转身离去的童子稍待。
然后,他用一种清晰沉稳,却又带着不容置疑力度的声音开口。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投入滚烫油锅的冰块,瞬间让周遭鼎沸的喧嚣凝固:
此言差矣。
方才还喧闹赞叹的人潮,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捂住嘴巴,瞬间鸦雀无声。
老者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一张张愕然呆滞的脸孔。
他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圣人方才所答,文辞虽丽,看似圆融周全,实则避重就轻,回避了问题核心的矛盾之处。
且引《左传》之例证《公羊》之微言大义,其解虽巧,然与《公羊》一贯之本意,恐有根本相悖之处。
他微微扬起下巴,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穿透了拥挤的人群,望向官学建筑的深处,圣人所在。
敢问,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火气,只有一种对学术纯粹的探究和坚持,此等以辞害意、曲解经义之谬误,又当作何解释?
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质疑?
方才还被奉若圭臬的圣人答复,转眼间就被这个不起眼的老头斥为差矣?
而且还条理清晰地指出了谬误所在?
这这简直是当众给了圣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短暂得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人群猛地炸开了锅。
什么?!
他他说什么?差矣?
这老儿疯了不成!竟敢质疑圣人之言!
何方狂徒,在此胡言乱语!
我看他是故意来捣乱的!
有人指着老者怒斥,有人满脸不可思议地揉着耳朵,还有人急切地向身边的人求证自己是否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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