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回过神,也顾不上满地的血污和倒毙的尸体,连滚带爬地往前几步,噗通一声,一个响头磕在地上,那身板结实得像座小山,此刻却矮了下去。
末将管亥,叩见人公将军!他抬起头,脸上又是泥又是汗又是血,表情却异常激动。
这话如同滚油泼入冷水,人群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什么?人公将军?
他?他是张梁将军?
不可能吧?穿得跟咱们一样。
管亥磕头了!他给这人磕头了!
窃窃私语汇成一片嘈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张梁身上。
先前拄着木杖的老头,此刻也忘了敲打,浑浊的眼睛努力想看清张梁的脸。
张梁看着跪伏在脚下的管亥,他定了定神,怒视他:你既认得我,敢不束手就擒?
管亥听了这话,像是得了赦令,又是一个响头磕下去,额头撞在石地上发出闷响,热泪盈眶,几乎嚎啕痛苦:将军!将军没死!听闻河北战场失利,广宗沦陷,亥痛不欲生,常常忆起巨鹿过去。将军还活着,亥喜不自胜!
[
,你的!
管亥已降,我们还怕什么?
跟着人公将军,有饭吃!
信徒们的情绪彻底沸腾,山呼海啸般的人公将军淹没了一切杂音。有人激动得涕泪横流,捶胸顿足。有人拼命往前挤,想看清将军的容貌,哪怕只是衣角。更有甚者,直接昏厥过去,被旁边的人手忙脚乱地掐着人中。他们高呼着各种口号,从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到更直接的跟着将军有饭吃。
张梁看着眼前这群狂热的人,他们前一刻还在为一口吃的自相残杀,下一刻就能因为一个名号而俯首帖耳。他心中却愈发不安。
此刻,他手中紧握环首刀。刀锋之下,就是管亥那颗头颅,汗水和泥污混杂着,伏在地上,脖颈完全暴露出来。
只要他手腕一沉,就能瞬间诛杀这个几个月来作威作福的败类,为那些死去的信徒报仇。
他却迟疑了。
眼前晃过的,不是管亥此刻卑微如狗的模样,而是许多年前,在巨鹿城外,那个扛着锄头,眼神里还有些憨直,跟着队伍高喊口号的年轻汉子。
也叫管亥。
是同一个人吗?或许是,或许不是。
但杀了他,管亥那些同样凶悍的亲信部下会善罢甘休?他们刚刚还在屠戮这些饥饿的同道。这一刀下去,固然是报了仇,快意恩仇,可接下来呢?一场更惨烈的厮杀,更多的尸体,多少无辜者会倒在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他杀不得,至少暂时杀不得,往后除掉他的机会还有很多,他不会忘记每一个惨死他手中的生命。
张梁手腕微微一颤,终究是将刀锋移开了些。
管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一瞬,随即又磕了个头。
周围的信徒见将军没有立刻处死管亥,有些人露出不解,但更多的人则将此视为将军的仁慈和宽恕,欢呼声反而更大了。
且静!张梁猛地提高声音,沙哑的嗓音压下了鼎沸的人声。
他环视一周,目光扫过那些依旧带着些许疑虑的脸。
他收起刀,插回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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