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尚且年少时,就见到了太过惊艳的人,又怎能,心平气和的过完这一生。
“所以,这就是你要的终点?”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伴随着深沉而又熟悉的男声传来。
韩琉玥猛地抬起头,来人竟是伽珞燐,他身后跟着她的哥哥韩绿柳。
“玥儿,跟哥哥走,外面我们已经打点好了,快!”韩绿柳急急奔来,拉起韩琉玥的手。
“可是哥哥,我又能去哪儿,我这样的人,就只配”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内室,韩琉玥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韩绿柳。
“父亲用自己的命换了我们的!你又在这里妄自菲薄做什么!”韩绿柳无法忍耐地冲着韩琉玥怒吼道,“首先你得活着!再去追求你要的自由!”
韩琉玥放佛惊醒般,泪水渐渐盈满眼眶,又大颗大颗地滚落脸颊。
“赶紧走,不要辜负了你爹和你哥的努力!”伽珞燐一把拽起韩琉玥的胳膊,直向门外走去。
韩琉玥跌跌绊绊又浑浑噩噩的,只看见一片玄衣之上的龙蟒微昂,山河起伏,是这位年轻储君的权力与疆域。
她这自怜自哀的春秋大梦,是该醒了。
韩绿柳与韩琉玥随着伽珞燐来到宫外,将韩琉玥安置上了马车,他来到伽珞燐面前附身叩拜,“殿下,臣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归,谢陛下救臣与玥儿于水火,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好了,少说两句吧,去江南的路上小心着点,如果想回来了就给我送信,我等你。”伽珞燐背过身去,闷闷说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伽珞燐的心中亦是五味杂陈,机敏如他,纵使机关算尽,依旧无法事事顺心。
他扬了扬手,目送韩绿柳驾驶马车离开。
第55章锋芒
夜色如墨,子时的更声在洛阳城上空缓缓消散。
包围韩府的羽林卫接到了密令,如潮水般悄无声息地撤走了大半,只留下寥寥数人把守主要门户。
这并非仁慈,而是帝王赐予罪臣最后的、冰冷的体面。
府内,死寂沉沉。烛火在书房中摇曳,映照着韩尚书身上那件受封兵部尚书时御赐的紫绯色朝服。每一道褶皱都被熨帖得平整非常,仿佛要穿着它去参加一场重要的朝会。
案上,一张素笺徐徐展开。他提笔的手稳得出奇,墨迹却深深透入纸背:
“琉玥、绿柳,见字如晤。为父此生憾事良多,唯念汝等韩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皆因为父一念之差。望汝等珍重自身,莫念,莫悲。若有来生,再续父子之缘。”
搁下笔,他缓缓起身,将一段白绫稳稳抛过房梁。最后一眼,他望向窗外琉玥闺阁的方向,老泪纵横,无声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仿佛在聆听这座府邸最后的呼吸,直到生命随着渐弱的烛火一同沉寂。
翌日清晨,老管家如常推门送水,见到的便是这般景象。他手中的铜盆"哐当"坠地,清水四溅,一声悲恸的哀嚎终于划破了韩府死寂的黎明。那声音凄厉而绝望,惊起了檐下栖息的寒鸦,扑棱着翅膀消失在灰蒙蒙的天空中。
消息传入宫中时,伽奉天正在用早膳。精致的白玉碗中盛着新熬的燕窝粥,象牙箸在听到“韩尚书自尽”时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他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清粥,语气平淡无波:“倒是个明白人。”
他放下筷子,用明黄的丝帕轻轻拭了拭嘴角,“传旨,韩尚书积劳成疾,急病暴毙,着按制安葬,以示朕心。”稍作停顿,他的目光扫过殿外阴沉的天色,“另,兵部不可一日无帅,即日起,由宰相白墨渊兼任尚书一职,总领兵部事务。”
此时的白府内,白墨渊正在书房练字。宣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庭院中回荡,他恭敬地跪下接旨,面色如常,只是那握着圣旨的手指,微微发颤。
遣退众人后,他在太师椅上静坐了整整一个时辰。窗外,暮色渐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案上的墨迹早已干透,他却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父亲!”
白莲闻讯第一时间策马赶来,推门便见白墨渊凝重的背影。
“我都听说了”她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急切。
白墨渊缓缓转身,脸上是深深的疲惫:“是啊,陛下此举,名为擢升,实为捧杀!”他抬起手,轻轻抚过那道明黄的圣旨,“莲儿,你看得明白,韩家刚倒,陛下便将这烫手的山芋塞到为父手中,这是要把我们白家架在火上烤,成为众矢之的啊。”
“父亲先别急,待哥哥回来,我们再做商议吧。”白莲宽慰白墨渊道,“总有解法的。”-
白墨渊兼任兵部尚书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朝野上下顿时暗流汹涌。
往日还算清静的白府,一时间门庭若市。各色车马在府前排成长龙,各方势力或明或暗地前来结交、试探。就连府中的下人也都察觉到了异常,行走间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白子缘在军中更是感受深切。往日里称兄道弟的同僚,如今目光变得复杂难辨。那些看似热情的寒暄背后,总藏着若有似无的审视与疏离。就连校场上的士兵,在向他行礼时,眼神中都多了几分异样的神色。
是夜,白府书房门窗紧闭,烛火通明。
白墨渊屏退所有下人,只留白莲、白子缘在侧。跳动的烛光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长长的,随着火焰轻轻摇曳,透露着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