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早晨去探望了一下惊蛰,她恢复的不错,虽然还不能下床,但坐起来没什么问题了。”陆兮兮说着,又忍不住感叹,“只是没想到,漠勒王竟然真的……他们这也算是作茧自缚了。”
唐拂衣低着头没有说话,陆兮兮有些担心的看了她一会儿,又道:“这个时候她们应该已经下船了吧。”
唐拂衣从喉咙口挤出一个“嗯”字,而后又再无了下文。
陆兮兮叹了口气:“你也别太过忧心了,昨日不是才刚收到金乌送回来的信么?况且山林地形正是轻云骑之所长,她们不会有事的。”
苏道安此次出发只带了轻云二十四卫,除了伤重的惊蛰,秦铁衣与并不擅长战斗的小满,其余二十一人全数出动。她自己给出的理由有二,一则为了不引人注目,二则也为了能加快追赶的速度。
可唐拂衣却十分清楚她没有说出口的,却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理由——如果失败了,至少不会对孙氏造成太大的损失。
“罢了。”她摇了摇头,似乎是想把那些杂七杂八的念想都从脑袋里甩出去,“事已至此,若只是在这里唉声叹气,那才真是无颜见她了。”
“走吧,去看看冷嘉良钻研出什么没有。”她说着,率先抬脚向前走去。
“哦……诶,先前病秧子一样火急火燎的安排,我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你,你把冷嘉良喊过来干什么?还有你让人从青州带泥土做什么?”
唐拂衣身体尚未好全,走的很慢,陆兮兮两步就到了她前头,转过头来看着她倒着走。
“是青州山中爆炸中心附近的泥土。”唐拂衣纠正道。
陆兮兮愣了愣,脚下停了片刻,唐拂衣便又走到了她的前头。
“你怀疑这次萧都城中的炸药与当年炸山的是同一种?”她连忙又追了上去,“可是你不是说孙氏那批炸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制作方法早就已经失传了么?”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唐拂衣本是因着身上的伤,说话慢吞吞地,现下听起来却反倒是越发显得冷静而胸有成竹,“自那次青州爆炸之后,世上再也没有出现类似威力的炸药,这说明配方失传一事不假,可前几日萧都出现的炸药,其威力之大,相信你也有见到。”
“如果是自己制作炸药,试错的成本太高,需要消耗的材料与时间也太高。西北这一片,有能力制作的只有我们,漠勒以及萧都。但是漠勒这几年战事不断,应当是没有这么多钱投入,萧都若是真的研制出来,也不必等我们兵临城下再拿出来与我们同归于尽。何况新研制出来的炸药应当是需要不断改良,不太会一问世就如此惊艳,如此想来,仿制更为合理。”
“青城山中的炸药虽然已经全部炸毁,但仍有许多残余散落在泥土中,若是有懂这些的人取了这些回去研究,想要还原配方并不困难。”唐拂衣说着,似乎是有些累了,靠在身边的柱子上喘了口气,“昨日与今日午前我去百姓处了解了一下城中爆炸的具体情况,萧都皇宫仅仅起火,而市井之中,应当一共是十三声。”
“如若是漠勒军中有人还原了配方,又根据这个配方制作了炸药,出于想要将我们困死在城中的目的而赠与了萧都,那么他们自己所留下的一定比送出的更多。”
唐拂衣说着察觉到一丝异常,直觉使然,她抬起头,果然见到陆兮兮微微张着嘴,一副呆呆的模样,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一般,瞪大眼直直盯着自己。
“怎么了?”唐拂衣蹙眉,“有哪里不对么?”
“……”陆兮兮闭上嘴,有些僵硬的咽了口口水,“那……那倒也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你前日方能下床走动,我想着你精神不好便也没多问什么,没想到你这两日不到竟然想了这么多事……”
“只是未雨绸缪。”唐拂衣又垂下头,抬起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胸口顺气。
“那你都分析出来了,还特地找冷嘉良来一趟做什么?”陆兮兮问。
唐拂衣平静了一会儿,解释道:“我想知道她手中大概还有多少炸药,知道了数量,才能推断可能会用在何处。”
“这……”陆兮兮又是一愣,“这是能推断的么?”
“不知道,试试吧。”唐拂衣摇了摇头,“冷嘉良曾经当过典狱,类似的事情他比较了解,或许能从残余中看出些成分,再通过这些成分获得的难易与途径……”
“这法子没那么可靠,但现在也只能如此一试了,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坐以待毙?”陆兮兮觉得唐拂衣每一句话都再她的预料之外,“你的意思是漠勒会在这期间对我们有所动作?”
尽管孙氏此次遭到重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蚍蜉撼树焉能容易?
“可是漠勒才刚没了王,幼子上位,自己国家内部的事情难道处理起来不需要时间?还有空对外开战么?”
“……”唐拂衣没有立刻回答陆兮兮的问题,只是沉吟片刻,反问她::“你觉得左嫣然是什么样的人?”
陆兮兮见状,也转身坐到了她的身边,双手撑着椅子仰头思考起来。
“嗯……漠勒既找到了你,想必在那时候也已经找到了阿苏勒,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彼时的阿苏勒就算没死应该也就差一口气了。”
“你这话说的还真是难听。”唐拂衣忍不住插了一嘴。
陆兮兮没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差不多那意思,当王的都快死了,漠勒内部不仅没有动乱,反而还能有条不紊的进城,这足够说明其内部,大家对这位国师都十分信服。”
“从安善寺到漠勒,再到如今的国师,我虽不知其中经过,但想必是个厉害的人物。”
“嗯。”唐拂衣点了点头,“如果说退出萧都让出南路是她最后的让步,那这样的人,有涅槃重生的魄力,也有争雄天下的野心,又怎么会真的就这样乖乖等着萧安乐被杀死?”
“什么意思?”陆兮兮不解。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她,我会趁这个机会解决孙氏,虽然有风险,但苏道安不在,惊蛰重伤,对我而言这便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唐拂衣语气平淡,面无表情,“或者……”
唐拂衣忽然停顿,陆兮兮同时噤声,两人皆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目光却都不约而同的望向同一个方向——
走廊尽头的转角,有个一个身影略有些慌张地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