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的士兵一声一声高呼,旗手手中红帜指向阵前,密集的鼓点伴着震天的杀声如大雨倾盆,铁蹄所过之处黄沙漫天。
黑压压地军队簇拥着投石车与楼车一同推出,重装加身的漠勒勇士带头冲锋,步兵队阵如成片的海水,铺天盖地席卷向那熊熊火海。
“报!敌方驻地火势太大,大军正往西坡移动。”
“右翼退,左翼进,掩护骑兵先锋小队继续向前突破。”
“报!骑兵先锋小队已经成功与小秦将军的队伍接应。”
“好,弓兵列阵向前推进,掩护骑兵先锋小队和小秦将军的队伍突围。”
一道道来自前线的消息入耳,秦玉鞍有条不紊地快速做出指令。
尽管此次作战她们提前用计成功制造混乱,但敌我人数差距仍在,启凉并非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其军中亦有高人,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很快就会重振旗鼓,到那时,以他们如今的实力,恐怕不仅仅是毫无胜算,就连全身而退都未必能做得到。
年将知命的将领发间已见灰白,她伫立于城楼,目光沉着冷静,声音低沉却也从容,凝眉六路之间,也时时刻刻关注着那山隘间的情况,直到见到那一模熟悉地身影在其余人地掩护之下冲出火海,才明显松平了口气。
“传令下去,左右投石车同时向前推进,骑兵队与小秦将军一行人迅速撤退,万不要恋战,左翼再进,配合左弓兵队牵……”
流畅而清晰的命令戛然而止,秦玉鞍漆黑如深井地双眸中,映出无数道流星般绚烂地银光。
可那流星坠落的位置,却正是己方左翼的前锋部队。
那不是什么什么流星,那是一支一支,许多支,无数支从高处射下的弩箭!
秦玉鞍的心几乎是在瞬间沉到谷底,她眼睁睁看着整个左翼步兵方阵如同被暴雨冲刷的浅滩,堆积其上的沙砾从前往后眨眼间便破碎溃散。
“报告将军!东坡有敌军弓弩手伏击,左翼前锋死伤惨重,杜校尉阵亡!”
“将军!西坡下的大火快灭了!敌方投石车正往这边推进!”
“报……”
“全军后撤!”秦玉鞍开口截断了一个接着一个前来通报的将士,“传我命令,骑兵队全部掉头支援左翼剩余部队,刀车向前推,投石车掩护,城楼弓手……”
秦玉鞍尾音乍断,心跳骤停。
她见到寒光破空,听到银兵尖鸣——一箭破甲。
东楼车上旗手依旧维持着举旗的姿态,摇摇欲坠的身体却如断了线的偶人,跪地,前倾,头朝下从高台滚落的时候,手中还死死握着半卷黑色的令旗。
副旗手试图爬上楼车接替其指挥位置,爬到一半,又被一剑射落。
整个左翼部队与中军指挥的联系在瞬间被生生切断,失去了统帅又失去了指挥的士兵们乱作一团,顷刻之间,长戟摧折,鳞甲爆裂,如人间炼狱,惨不忍睹。
秦玉鞍觉得自己哪怕是简单的呼吸也无法克制的在轻轻颤抖,“独孤,你来指挥右翼先撤,我亲自去接应左翼。”‘
言罢,她拿起先前一直靠在身前城墙之下的长弓,转身要走,石先生却忽然拦在了她的身前。
“秦将军,身为一军主将您怎可轻易离开城楼!”他厉声大喝。
“让开。”秦玉鞍面若霜寒。
“秦将军,左翼楼车指挥官虽然阵亡,但战车指挥仍在,现在这种情况,放弃左翼,积极组织右翼与中军撤退回城,将战车与弓兵的损失降到最小才是上上之策,您身经百战,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都……”
“让开!滚!”秦玉鞍上前一步直接抓着着那人的头发将他提起来重重甩到一边,“否则就算是王也挡不住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转身欲走,这一次,是那位被她称作“独孤”的属下叫住了她。
“将军!有人在爬楼车!”
“什么?”秦玉鞍愣住。
两名指挥官皆已阵亡,左翼部队中还有谁能接替指挥官的位置?还有谁,敢在已经连续有两人被精准射杀之后,再次爬上这座已经被地方弓箭手瞄准作为靶心的楼车?
她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奔至城楼边,不看不知道,一看竟是扎扎实实被吓了一大跳——那竟是一个连铠甲都未穿,只着了一身布衣的……
小丫头?
“那是谁?”秦玉鞍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不认识。”独孤远摇了摇头,“看着不像是我们军中之人。”
秦玉鞍眉心皱痕更深,这姑娘出现的太过离奇,甚至在她几十年的从军生涯中都未曾遇到过“一个陌生小女孩仗打到一半忽然混入军中并且攀爬楼车”这样的情况。
她甚至都来不及思考此人到底是敌是友,同样的角度,同样的位置,又一支羽箭破空而来。
可这一次,结局却不尽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