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地灰云在远处的某一处接壤被夕阳染的鲜红的晚霞,细碎的雪花飘落在肩头与发梢,周遭静的可怕,而荒凉干裂的土地之下,是无数长眠地英魂。
唐拂衣翻身下马,解下固定在腰间的外裙,仔细整理平整。
左臂忽然被人攮了攮,班鹤侧头,一只小巧的白瓷杯递到了他的面前。
“诺,拿着。”陆兮兮开口道。
班鹤不明缘由,却也乖乖抬手接过,却见陆兮兮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打开盖子,手腕一翻,清澈的酒水倒进了杯中。
杯中酒满,她又将那葫芦盖好,向唐拂衣丢了过去。
“昔日离城一战到底是何景象我虽未曾亲见,近日来却也从它人口中有所听闻。”
唐拂衣抬手稳稳接住,单手打开盖子,从左至右,浇了一道在身前的地面。
“这一口,我先敬何曦,还有当年为保离城平安而牺牲在此的万千银鞍军将士。”
酒水混了沙土瞬间变得浑浊,唐拂衣说这一句话的功夫,已经全数渗入土地中,只留下一道深色的洇痕。
班鹤目光暗了暗,垂头望向自己杯中的清酒。
而唐拂衣则是紧接着又仰起头,饮下一口。
“这一口,我再敬先生,谢先生三年来对涉川的照顾与帮扶。”
班鹤挑眉,刚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抬手打断。
“我知先生想说什么,但这一杯酒先生不必饮下,这是我单方面一厢情愿对先生的感谢。”
她说着再次举起那葫芦,伸向班鹤的方向。
“这第三口,我一谢先生为我孙氏献计,二是想邀先生与我一同拯民水火,共定天下。”
言罢,唐拂衣仰头将葫芦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而后紧紧盯着班鹤,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回应。
班鹤垂头看了一眼杯中酒,像是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一般,没有思考太久,便又抬头望向唐拂衣。
“家主的好意班某心领,但家主想必也知道,我自当初辞官便是不想沾染庙堂之事,如今不过一天涯游子,更无此心性。”
“之所以在离城停留,是因为初霁驻守在此,我受托于她,不愿违逆,俗情未了,何足挂齿。至于家主所言生民之大计,班某实在是才疏学浅,亦无那般胆魄,恐怕要辜负您的厚望,还望家主莫要强人所难了。”
“班先生为了逼我不得不依附离城,不惜冒险将我的信息卖给萧都,无有胆魄一说,先生怕是过谦了。”
班鹤正准备递还酒杯的手忽然一顿,低敛地眉眼间闪过一丝惊讶与警惕,很快又被从容的笑意掩去。
“家主这话,班某倒是听不懂了。”
唐拂衣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并不觉得意外。
“我们来到离城的第二日,你向陆兮兮借了一名孙氏的信使,说想要给自己的弟弟班鸿传信。”
班鹤神情探究地望向陆兮兮,陆兮兮摊手耸肩,一脸无辜。
“别看我,我是没觉着有什么问题,也没放心上,但她专门问我你有没有写信什么的,问题这么细节我很难不交代啊。”
“先生虽人不在朝中,但在离城封城之前,仍能与班鸿传信,如今见到我,只要向惊蛰稍加询问,以她对先生之信任,想必猜能猜出我的身份。”
唐拂衣声音平静,态度不明。
“而班鸿此人,为官向来平和,颇有才干却不喜争抢,虽说官位不高,但人缘十分不错。萧安乐上位后,大约是因着班清淑的缘故,并未对他多加为难,而是留任朝中。”
“更何况萧都的所有人都知道萧安乐悬赏我已久,想让班鸿帮忙找人将我的信息透给她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班鹤的眼中带了些审视:“仅凭这些,家主就能断定此事是我所为?”
唐拂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自顾自继续道。
“我继任孙家家主已有两年,先前不在族中,族中事务,守备军务由孙寻打理,财政之事则是由孙洛做主。后来扰月山庄被毁,我才算是真正回归本家,开始从他二人手中接管孙氏族务,到现在得心应手,他二人功不可没。”
“但我毕竟资历尚浅,他二人若有异心,早就可以将我的消息,甚至是我这个人直接卖给萧都,何必非要等到我回归本族,孙氏占领离城之后?”
“被发现的时日,又为何恰好是在先生给令弟寄去家书之后,在先生找到我向我说明此事之后?”
“那一日我对涉川的重视与关心想必先生是看在眼里,先生一定明白我不会放弃涉川,自然也不会亏待了离城的百姓。
我与先生萍水相逢,到如今也不过几面之缘,若非是有别的目的,以先生不愿沾染世俗之作风,又为何要冒着风险亲自上门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