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说辞从语气到表情都滴水不漏,苏道安不疑有他。
她稍微吃了些东西,抓着那柄梳子靠在床头,沉沉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竟已入了夜。
桌上剩下的饭菜已经凉透,何曦仍旧未归。
惊蛰一直守在房中,不明缘由,苏道安推开窗,外头不知何时竟又下起了雪,大雪之下,是灯火零星,一片静谧祥和。
可静谧之外,她却又似乎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些别的声音。
她披上衣服,走出房门,走廊里静悄悄地,听不到一丝声响。
昔日里会有来往的女卫如今竟是一个都见不到踪影,到了现在,不仅是苏道安,惊蛰也察觉出了些许不对。
“小姐……”她皱眉低唤了一声,却见苏道安已经快步往前走了过去。
廊道的光线昏暗,却并不算长,可苏道安只觉自己走了许久,走到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都还未至尽头。
她提起裙摆,迈步上楼梯,一步步重如千斤。
耳畔的声音越发嘈杂,凌乱的脚步声从头顶传来,如同细密的鼓点,如雨般砸在她的心头,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抬起手,想要推开楼梯尽头那扇沉重地大门,却一点力都使不上,情急之下,只能用身体狠狠将它撞开,寒风与震天的喊杀声一同灌入楼道,瞬间就淹没了她的头顶,令她整个人重重一颤。
惊蛰亦是大惊,一个恍惚,苏道安已经飞快的冲上那最后一段阶梯,城楼上的景象完全暴露在了她的眼前。
数支火把将城楼照得明亮,数台床弩齐备,来来往往地是穿着重甲地士兵,合力将一块块石头运到抛石机旁堆好,而床弩地间隔处,银鞍军地重攻手早已是箭在弦上。
“何曦姐姐……”
疼痛与寒冷都在那一个瞬间消失了,苏道安四肢僵硬,瞪大了眼睛,木讷的左右望了望,口中喃喃,试图找到何曦的身影。
银鞍军的甲胄较重,因此女兵的身形大多高大,可来来往往地士兵中,却始终没有何曦地身影。
对,对了。
何曦姐姐是主帅,自然应当站在正中央的。
对,对。
苏道安来不及多想,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快步往正中间奔去。
她见到班鹤披着黑狐大氅满脸焦急担忧的望向远方火光连天的战场,见到一身银甲的姜照云一个偶然的回头见到自己在此,满是冻疮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快步往这边跑过来。
何曦依旧不在这里。
“苏小姐,您怎么来了这里?”
好像有人在她耳边焦急的说着什么。
“刀剑无眼,这里太乱太危险了,您快回去吧。”
何曦不在这里,那何曦会在哪里?
苏道安地目光落到城墙之外,大雪纷飞,火光如潮水,越来越近。
她见到无数身披银甲地将士策马飞奔回来,而他们地身后,是草原部落的追兵。
为首地战马驮着伤员,飞奔入城门,几乎是同时,班鹤一声令下,万剑齐发,身后的投石车发出“咣当咣当”的轰鸣,巨大的石块从头顶飞过,遮天蔽日。
顷刻之间,大地震颤,血雾升腾,尸横遍野。
苏道安冲到城墙边,她终于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地身影——何曦。
她看到年轻地将军最后又望了一眼城门,而后大喊了一声:“关城门!”
“关城门!”
将军勒马转身,望着远处又一波杀过来的敌人,高举起手中那柄满是鲜血的斩马刀,刀身上的红缨随风乱舞。
她的身后是高耸而厚重的城墙,城墙上是多年的战友,城墙之后是万千离城的百姓。
苍茫大雪中,她既渺小又无比高大。
“吾银鞍军久历战阵,不过几年戍守边关不曾出手,到让人觉得吾有万般懈怠,任什么人都能轻侮了去,岂不可笑!”
“其余人等!随我杀回去,今日就要叫他们知道我银鞍军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