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眼中的坚定与果断仿佛一道镇定剂,何昭很快冷静下来,点头答了两声:“好,好。”
银鞍军的将士与离城的百姓未过多久也赶了过来,见到此情此景皆是不知所措,担心不已的要凑上来关心苏道安的情况,惊蛰与班鹤连忙起身制止。
陆兮兮本还想问问何昭是否要先将苏道安转移到屋内,却不想冷静下来的小大夫比她想象地更加能干。
她很快吩咐周围人找来一块木板,将人小心翼翼地挪了上去,又盯叮嘱唐拂衣一定要将她扶稳。
唐拂衣连连点头,不敢有半点疏忽,直到将苏道安挪到了床上,背后垫了几个枕头撑住了上半身,她才终于能将手收了回来。
长久地紧张令她地手臂维持着弯曲地姿态久久难以放下,她呆呆地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地姑娘褪去衣衫,身形单薄地如一片枯叶,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手一碰就会破碎。
唐拂衣不敢碰她。
她那就那样望着苏道安,毛巾能擦去她脸上的血污,却擦不去边关如刀的风沙在她面上留下的伤痕与红疮。
依旧是熟悉的轮廓,可从前圆润的双颊如今却瘦削地不成样子,眉眼间的娇俏温和消失的无影无踪,毫无生气地眉心里,刚毅与脆弱,却不知谁更甚一筹。
蝴蝶刀插在她的身体里,伤口随着身体微弱地起伏,不断地渗出鲜血。
那分明只是一把极小的刀,刀身甚至还没有一个巴掌长,却像是将她整个人都捅了个对穿。
唐拂衣用这柄蝴蝶刀取过许多人的性命,却从未如这一刻一般觉得这刀如此危险而残忍。
她也曾设想过无数自己与苏道安重逢时的场景,或许是恩怨未消相对无言,又或许是满心愤慨破口大骂,甚至是久别重逢喜极而泣,却都不曾预料,再见,竟是自己亲手将刀子递进她的身体。
是苏道安丢了枪,主动迎上自己的刀口。
第129章拔刀她只能俯下身,张开双臂,紧紧地……
十一月的离城,尽管门窗紧闭,屋内仍然如冰窖一般,气温低的可怕。
唐拂衣眼见着惊蛰和何昭一起将百姓送来的绒衣和布料避开伤口,堆在苏道安的身侧,可那些东西本就是要靠着人本身的体温才能御寒,这种情况有能顶什么用?
“为什么……为什么不点几个炭盆?”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惊蛰与何昭都没有理她,反倒是端来热水的中年妇人路过的时候,好心答了一句:“这位姑娘,咱们这儿穷,哪里来的炭盆这种东西啊。”
她并不认识唐拂衣,也并不知道眼前之人正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只道她如此焦急大约是自家统领的旧友,便出言安慰。
“没有炭……”唐拂衣怔愣着喃喃自语,“那……这么多,这样的冬天,她……你们,你们都是怎么过来的?”
“大雪的日子就在屋子里呆着,实在冷的受不了了就找点木头柴火什么的来烧。”那妇人答道,“我家幺儿已经和朋友去找了,姑娘您不必太担心……要不要先去洗一洗身上的血吧?”
唐拂衣有些无力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最终也只是十分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
“不……不了,多谢你。”唐拂衣想回以一个礼貌的笑,然而努力半晌,也只是十分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所幸那妇人也未有强求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一名女兵拿了一团四边灰黑,中间泛白地绷带进来,递到惊蛰的手上,惊蛰冲她点了点头,展开正准备缠到苏道手臂的伤口处,手腕却忽然被人抓住。
“你们就给她用这种东西?”唐拂衣的眼中满是讶异,那绷带很明显是反反复复洗了许多回了,展开来甚至还有破了洞的拉丝,暗红与深灰交叠在其上,甚至找不到一块完全干净的地方。
“这绷带怎么还能用?”
“放手。”惊蛰冷声道,她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唐拂衣,见对方眼中多了些固执的敌意,只能无奈解释。
“我们早就没有新的绷带了,这些虽是用旧了的,但用烧开了的水烫过,也能凑合一下。”
惊蛰语气低沉,唐拂衣闻言却又像是遭了一记重击,手下的力道猛地一松,无措地望向站在一旁地陆兮兮。
陆兮兮一拍脑门:“军医!军医!”
她大叫着转身跑出帐子,没一会儿便抱了几卷绷带回来,不由分说抢过惊蛰手中那团惨不忍睹地旧物,将新绷带塞进了她的手里。
“用这个!”
“多谢。”惊蛰没有推脱。
何昭从衣服里掏出不知名地草药,放到嘴巴里嚼了嚼又吐出来,敷在伤口周围,那大约是一种救急的方法,而后她又开始熟练的帮苏道安处理其他部位的伤口。
天色渐暗,孙氏的医师来的比预料的更快,魏虎带着工具疾驰到此,刚放下,又被陆兮兮差遣快马加鞭赶回去取炭火。
狭小的屋子里暂且用木柴顶着,也总算是温暖了些许,已近中年的医师一生行医无数,妙手回春,进门看了眼苏道安的状况,连连摇头摆手。
“没救了没救了,这我救不了。”她一连说了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