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道安哭的撕心裂肺,几乎要震碎唐拂衣的耳膜,她的每一口呼吸都牵扯着四肢百骸的剧痛。
她觉得自己如今便像那围住洪水的堤坝,不断地有水从已经松动的缝隙渗出,整个人濒临崩溃。
可她不能倒下,她是最后的防线。
一咬牙,唐拂衣强硬地将苏道安的脑袋掰回来,死死摁在自己的怀里,抱起她在两名杀手的掩护下跳进了混乱的人群。
“犯人跑了!”
“快追!”
“抓住她们,别让她们跑了!”
“皇上说了,谁能抓住她们二人,重重有赏!”
所有的声音都被甩在身后,可人群拥挤,尽管苏道安已经不再挣扎,但抱了一个人,唐拂衣的行动依旧有些笨重而艰难。
身后的杀喊声越来越近,刀剑尖鸣近在耳畔,唐拂衣心里越发冰凉,将心一横,闭着眼睛往前冲。
可不知为何,一直到她终于脱离人海,那些仿佛近在咫尺的刀剑,都没有真正落到她们二人的身上。
怀中人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了下来,她不再挣扎,只是无力地趴在自己的肩膀上,沉重压抑而又颤抖的呼吸声略显反常。
然而唐拂衣现下无暇顾及这些,她又将苏道安往上抱了抱,感受到对方的两只手臂砸在她的肩膀上,又无力地滑下,垂在两侧一晃一晃。
奔至城门,那些黑衣人耳畔地嘈杂终于渐渐远去,前方有一人二马疾驰而来,正是陆兮兮!
唐拂衣又惊又喜,张口想喊她的名字,一个“陆”字出口,却听到身后地嘈杂中,传来一声隐约而响亮地“放箭!”
什么?
唐拂衣如坠冰窟,像是有一记重锤砸上她的头顶,脑中一片空白。
她转过身,见到那如雨的羽箭“刷刷”往她这处落下来,密密麻麻的银光倒映在她漆黑的瞳孔中,愈来愈近。
长街宽阔,避无可避。而她手中的武器,唯有那一把蝴蝶刀。
想要在抱着一个人的情况下,用如此小巧精致的武器挡下这么多箭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唐拂衣满心绝望,最后的时刻,她只来得及转身,将苏道安紧紧护在自己的身下。
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到,失去的感官再度回笼,率先涌近耳朵的,是“叮叮当当”地金石之声。
唐拂衣猛地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蓦然转头,却见一黑衣男子,挡在她们二人身前,手中长剑翻飞,残影所至之处,所有的箭都被打到两侧。
“走!”
那人身形修长,看着年纪并不大,却武艺高强,从齿缝间挤出的这一个字更是令人觉得无比耳熟。
是谁?
唐拂衣一时半刻怎么都想不起来,陆兮兮已经奔到唐拂衣身侧将她拽了起来。
“上马!走!他撑不了多久!”
唐拂衣来不及多想,即刻爬起来,先将苏道安放到马上,自己也跟着翻身上马,抓紧机会向城门口狂奔。
身后的视野即将消失的一刻,她又像是被宿命驱使一般的回过头,只见那男子早已力竭,长剑落地。
他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面向自己的方向跪下,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唐拂衣看不清他的容貌,却还是能感受到他那道专注而忠诚地目光,穿越悠长地岁月光阴落到自己地周身。
最后一眼,男子地上半身向前匍匐倒下,那是一个跪拜的姿势,他的后背,是万剑穿心。
唐拂衣想起来了,萧国人多用刀,而那柄南唐制式的长剑,魏影从不离身。
城门口似乎方才经历过一场乱战,守卫们东倒西歪或坐或躺在地上不断哀嚎。
唐拂衣并不意外,陆兮兮在得知自己逃狱后,一定能猜到自己会出现在刑场,她既然能带着两匹快马来接应,那定然是已经有了逃离之法。
至于她是用什么方法又是求助于何人,都可以容后再议。
金光映着风雪,洒在三人的身上,快马疾驰过大城门,所有的声音和牵挂都被甩在了身后。
仇恨与欢乐,哀嚎与祝福,怨怼与叮嘱,统统都被这场艳阳天的大雪裹挟,留在了这座暗无天日的城池。
三人一口气跑出去老远,确认身后追兵未至,又拐了个弯,往南方奔去。
奔至与冷嘉良约定好的那片树林,在高大树木的掩护之下,唐拂衣才稍稍松了口气,拉紧缰绳,放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