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叹了口气,跨入尚宫局的大门,径直就回了尚宫处,陆兮兮正撑着脑袋靠在正殿侧的案桌边打盹,见她进来,连忙起身迎上前来。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出大事……”她说着,忽然注意到唐拂衣身后跟着的人,“这位是……”
“翠廊苑的宫女青玉,来给司药局给悦妃娘娘取药的,我恰好过去,便带着她一同回来了。”唐拂衣道,“你要说的是大皇子的事么?”
“你已经知道了?”陆兮兮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
“嗯。”唐拂衣点了点头,递过一个眼神。
“啊……”陆兮兮眼珠子转了转,“我……呃,下官忽然想起来还有件要紧事要办,下官就告退了!”
她言罢,一溜烟儿似的跑出了正殿,顺便将门关了个严实。
算不上很大的殿内只余下两人也显得有些空旷,唐拂衣转过身,只见那为名叫青玉的宫女站姿略显局促,双手垂在身前紧紧搅住衣摆,垂着头,隐约能看到她眼中的一丝警惕。
唐拂衣走到她面前,也不与她迂回,直接问她:“你要杀悦妃?”
青玉整个人都重颤了一下,她万分震惊的望向唐拂衣,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便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再辩驳的必要。
“大人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不干脆当场揭发我?”她咬牙恨道。
“你在那茶水里下毒,还亲自端过去,事发后连查都不用查就能给你定罪。”唐拂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问她,“你要杀她,自己也不准备活,又不想连累其他人。”
“为什么?”
所有的小心思都被眼前人说中,青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似乎是纠结了片刻,有些自暴自弃地移开了目光。
“因为她杀了翠芝姐姐。”
“你的姐姐?”唐拂衣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不是亲姐姐。”青玉的声音里夹了些许悲伤,“我刚入宫时,因为年纪小,手脚笨,总是被人欺负,只有翠芝姐姐一直护着我。”
“翠芝姐姐是很好而且很厉害的人,她一直说自己想要考女官。”
“后来她考上了,我也特别为她开心,却没想到那竟是她的催命符!”
小宫女提到曾经善待自己的人,还是没能忍住泪如雨下。
唐拂衣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名字,她是自己从青崖关回来后第一晚所住宫殿外头守着的那两名宫女之一,也是自己去尚宫局就任前引自己进门的那名典药,却在两三天后就暴毙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我记得,她的本名是叫秦瑶,死因是心疾复发?”她开口道。
“才不是!”青玉忽然提高了些声音,“是……是那个女人杀了她!是悦妃杀了她!”
“你说是悦妃杀了她,可有什么证据?”唐拂衣蹙眉,“此事尚宫局中都有详细的调查记录保留,空口白牙诬陷妃嫔,你可知是什么罪?”
青玉的眼中的泪水里透着不屈的倔强。
“翠芝姐姐在宫外没有亲人了,按照宫规,死后她的骨灰会被统一存放在忆昔楼,那地方一般不许人出入,但……但我,我太想她了,他们将骨灰送进去那日,我躲在去望忆昔楼的路边的假山后,想最后再看看姐姐,却未料我亲耳听到那两名宫女说姐姐可怜,好不容易考上了女官,却因为得罪了悦妃,年纪轻轻就丧了命!”
“我没有证据。”青玉的声音里添了一丝决绝,“所以我也不指望能为姐姐伸冤,但我一定要为她报仇!”
“可我只是个小宫女,我杀不了她!我想办法调去翠廊苑,花了三年的时间才终于当上了能近身伺候悦妃的掌事宫女,就是要与她同归于尽!”
“今日,若不是你,我早就可以为姐姐报仇了!”她看着唐拂衣,大约是因为计谋败露,也不准备再活,她恨红了眼,咄咄逼人。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根本就不把我们这些下人的命放在眼里,姐姐从前与悦妃根本素无往来,莫名其妙的一句得罪,就能轻易要了她的命!几张轻飘飘的纸,就能否定她过去十几年的努力!”
“你们都该死!”青玉抬起手,指着唐拂衣的鼻子,瞪着唐拂衣的眼睛,“姐姐先前还对我说,她说新上任的尚宫大人看起来是一位很好很温柔的人,我只恨她看不清你的真面目!”
“你整日本官本官的自称,摆足了尚宫大人的架子,却连……却连自己手下人的死都查不清楚!你算什么尚宫!你算什么大人!你凭什么坐这个位置!”
一声声的指责与质问,唐拂衣无言以对。
青玉看着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再开口,依旧是控制不住的难过委屈,说话也随着呼吸凌乱地节奏变得断断续续。
“你知道……你知道我姐姐是怎么得罪悦妃的么?”
轻飘飘地一句话,却像是一只无形地大手掐上了脖颈,捏住了脉门。
唐拂衣几乎是本能的感到害怕,不敢再往下听,但又逃脱不得。
“因为她在你初进尚宫局前,与你说了几句话。”
掐住脖颈的手毫不犹豫的捏紧,唐拂衣只觉呼吸困难,心里尤其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