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花坠蛇。”唐拂衣打断了小宫女的描述,转身向班清淑道,“皇后娘娘,惠贵妃所中的蛇毒与十一皇子乃是同源,落雪时蛇类极其罕见,那条蛇大概率仍在宫中。”
她双手合在胸前行了一礼。
“娘娘,下官以为,应当立刻遣人封堵年久失修的宫墙处的狗洞及缝隙,再命人去花香浓郁处搜寻,若能找到那条蛇,这两起案子或许都能有头绪。”
“就按唐尚宫说的办。”班清淑站起身,她似乎还是十分疲惫,一手扶着座椅的把手,一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此时交由唐尚宫全权处理,本宫今日实在有些疲惫,就先回宫了。”
她说着作势要走,观月连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众人齐声拜别。
待到班清淑的身影消失在殿外,唐拂衣才起了身,先是命人将那小宫女以及其余涉事宫人先行关押,又紧锣密鼓的安排人手去各处修补宫墙,搜索毒蛇,安排惠贵妃的后事。
一切都布置妥当回到尚宫处后,才终于有了片刻的闲暇。
陆兮兮随着唐拂衣进了内殿,又吩咐了守门的宫女不许人打扰,关上了门,才终于松了口气。
“嗨呀。”她重重叹了一声,“这大过年地,大事儿接二连三,皇帝忙于政事,皇后撒手摆烂,你这个尚宫当得还真是不易啊。”
“我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是了。”唐拂衣面无表情地坐回自己的案桌,低头望向摊得乱七八糟的桌面。
近日事多,先前调查夜宴投毒的案子所记录下的线索与审查所得的证词还未来得及整理,如今又多了惠贵妃一事,本就算不上齐整的书桌便也如她的思绪一般,越发凌乱。
陆兮兮远远盯着她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了一会儿,忽然莞尔。
“要我说啊,还得是皇后娘娘厉害。”她走过去,自然而然的坐到了圆桌边,轻车熟路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优哉游哉地抿了一口。
“你什么意思?”唐拂衣察觉到陆兮兮语气中的怪异,抬头皱眉问她。
“没什么意思啊,感叹一句罢了。”陆兮兮道,“你看方才那小宫女,你问她话,她支支吾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皇后娘娘一开口,立马跟看了台本子一般,口齿清晰,语言流畅,两三句话就把事情讲清楚了。”
“你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那倒也没有。”陆兮兮露出她一贯带了些戏弄的笑,“我是想说,你整天凶神恶煞,不如皇后娘娘平易近人,万一那蛇也是条小姑娘蛇,肯定难抓得很。”
唐拂衣本是有些焦头烂额,听了陆兮兮的话原以为她真能有什么新思路,却不料竟只是一句玩笑。
原本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一下子又落下去,她有些无奈的白了陆兮兮一眼,心想果然不能眼前这个人抱有什么期许,又继续低头在本就已经满是墨迹的纸上圈圈画画。
陆兮兮见她不吃自己这一套,又故作愤恨地摇了摇头。
“畜生啊。”她转了个身,背靠着圆桌,双手手肘撑在桌上,仰头长叹了一声。
唐拂衣又停笔。
察觉到不远处投来的冰冷的目光,陆兮兮身子不动,侧过头,又是另一副吊儿郎当地模样。
“皇后娘娘如此温柔善良,你们连她也害,良心是都被狗吃啦?”
她声音轻佻,语气平缓,令人分不清到底是真的在嘲讽责备,抑或仅仅是在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
而唐拂衣闻言却仅仅是抿了抿嘴,她并未反驳什么,只又再度垂首。
冷家父子皆是前朝重臣,惠贵妃骤然轰逝,明帝却连面都没露,皇后班清淑虽然到场,却也是心思飘忽,草草交代了了事。
而这一切的原由,他人或许不解,唐拂衣却心知肚明。
西境四州疫病蔓延,大雪封路,冻骨遍野,流民作乱已经到了不可遏止的地步,百姓怨声载道。
快马加鞭送到萧都城的折子上,“大饥,人相食。”几个字明晃晃地触目惊心。
这自然也有冷嘉明在其后推波助澜教唆怂恿的缘故,但更多的却是萧景棋本人,经年来身为上位者,却因为本不该有的心软与天真,为自己埋下无数后患。
如今这一场掏空他所有积蓄的疫病,终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百姓不管这些,前朝的官员们不管这些。
萧都城中一派盛世气象,西境却出此大灾,乃至“易子而食”的地步,是大不祥之兆。
内有流民作乱,外有西域诸国虎视眈眈,轻云骑七千精骑被紧急从南方调往西境,以防内忧外患。
哪怕萧景棋确实是一心为民,殚精竭虑,然而真相盘根错节难以彻查,查证的官员们去往从前萧景棋赈灾的地区取证也需要时间。
可濒死的百姓等不了,西域的外敌亦不会乖乖束手待毙。
安抚民心需要的,不过是上位者的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