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憋了一肚子火,又不能骂我,便只能发在你身上了。”
苏道安说着又亲昵地蹭了蹭唐拂衣,声音里多了点她惯有地娇气:“以后我会好好吃药的,好好吃药的话,毒瘾就不会发作了。”
唐拂衣的心一颤,她听见“毒瘾”二字,便知道苏道安还是知道了陈秀平想瞒地一切。
安乐公主从不是传闻中的那般愚蠢,她何其聪慧,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就让这一个月来盘踞在她心中的所有忧虑一下子烟消云散。
苏道安又缩着身子往唐拂衣的怀中拱了拱,这一次,唐拂衣张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搂了进去,而后闭上了双眼。
感受到怀中人的颤动渐渐止息,呼吸缓缓平静,连带着自己的一颗心也慢慢放松下来,与她同频的跃动。
“拂衣。”苏道安唤了一声。
“嗯。”唐拂衣答得很快。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苏道安微微仰起头,凑到唐拂衣耳边,温热的吐息扫过敏感的耳廓,一丝香气绕过鼻尖,轻轻挠动她的心房。
小公主的声音很轻很软,唐拂衣听着,却忽然瞪大了眼睛。
[1]张可久《人间月·山中书事》
第30章点灯“你会死的。”
“公主,你……”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推开苏道安,却不知什么时候被对方死死扯住了衣领。
“别推开我!”苏道安声音焦急,而后又立刻软了下来,猫儿一般从嗓子里憋出了一个字:“冷。”
唐拂衣急促地呼吸了两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去一段日子里所有的怪异之处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所有的线索也都因为这一句话,而被串联起来,成功形成了闭环。
可她纵使有万千言语,皆被她这一个带了点哭腔和委屈的“冷”字给压了回去,最终只化为一声颤抖地叹息。
“公主,你疯了?”
长公主拼尽一切为女儿谋了一条生路,而苏道安是她一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彼时圣旨已下,有什么办法能让萧祁回心转意呢?
是了。
唐拂衣想,这本就是萧祁要斩草除根的阴谋,光靠“让”是不行的,必须要靠“逼”。
如何逼呢?
长公主太过明白,死一个自己还远远不够,她需要将自己的死亡与一个萧祁绝对不可能草草遮掩过去的人相关联。
而这个人,就是苏道安。
“但她最后还是没能下得去手。”苏道安紧紧的抱着唐拂衣,她似乎是害怕的,却依旧做了选择,“她只是自己喝了那酒,然后死在了我的面前。”
“我没疯。”苏道安窝在唐拂衣的怀里,吸了吸鼻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开口,每一个字却都如针般扎进唐拂衣的心口。
只是拉下了苏道安还并不够,长公主还需要有人能在事发后帮她洗脱谋害公主的罪名,需要有人能在洗脱罪名后为自己的女儿开口说话。
于是有了挑起事端的假春桃,有了手握证据的夏荷,有了朝堂之上为左嫣然求情的冷氏。
长公主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侍女出现了异常?那张被吞掉的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内容?
她一步三算,是否也将陈秀平算在了其中?
这个总是唯唯诺诺隐忍不发的女人,被逼到绝路时,竟是以一己之力,要所有有能之人,都站在左嫣然的背后,为她的未来抗争,发声。
“可左嫣然的死活与你何干?”唐拂衣问,就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自己的语气里已经自然而然的带了些悲伤与责备。
“她的死活确实与我无关,但我却觉得任何人都不应该死得毫无意义。”她说,“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1],却不可无所为,无可得。”
“嫣然姐姐是我重要的人,所以我想帮她,不是帮她躲过一劫,而是借这个机会,帮她离开这里,一劳永逸,从此天高海阔,再无桎梏。”
唐拂衣张了张嘴,一种名为“迷茫”的情绪一下子将他的嗓子堵住。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想大声骂她蠢,骂她活该,骂她疯癫。
她想嘲讽苏道安,是不是觉得自己无比高尚,又想质问她,为什么能如此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可以拯救所有人?
可苏道安刚刚发病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又怎么能把自己这些担心和愤怒,发泄到一个对世间万物都抱有善意,同时也默默承担着这份善意带来的恶果的女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