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袖子空落落的面善大姨扶着树干喘气,向符鸣招呼道:“小兄弟,可算找着你了,哎哟,可让我们好找。”
“嘶,吓我一跳,你们又是打哪来的,想打劫?”符鸣的眼珠上下转了转,将烤鸡向身后一藏,如同一个没见识又斤斤计较的乡土小伙。
萧怀远依旧扮演着沉默寡言的哑巴一角,扯过符鸣的衣袖不置一词。
“瞧你这话说的。”大姨拽过身边那个瘸子,将他的袖口向上卷,露出三个指甲盖大小的黑斑,“我们都是得了这怪病的,千辛万苦跑过来只是想来拉你们一把,哪会来害你呢。”
“这病究竟是什么来头,会死人吗?”符鸣似是被唬住了,接过她的话头问道。
“死得可多,我们那条村里,挖坑埋棺材都不够人手哩。”
被那老头叫破身份后,萧怀远不再刻意拉高衣领,大姨就指着他的脖子现身说法。
“喏,像他这样的身上出斑的,过不了十天就会发病。到时候啊,断胳膊断腿还是轻的,还有人一夜之间烧坏了脑子,再过半个月,那黑斑就长得越来越大,然后——”
“那我这……兄弟,可怎么办才好啊。”
符鸣倒吸一口凉气,他入筑基的年纪早,样貌看着年轻纯粹,装起天真来也活灵活现的。
咕噜。
大姨空荡荡的胃尴尬地叫了一声。
符鸣上道地给她们三人分了烤鸡,将那只拢共没有几两肉的干瘦野鸡撕成几份,只留了个鸡腿给萧怀远,美其名曰照顾病患。
“好好,那我们接着说啊。黑斑变大之后呢,就会慢慢从骨子里开始烂掉,等那三个洞烂穿,还会又冒出几个斑,最后浑身上下全是黑乎乎的烂洞!”
说着,大姨还狠狠撕咬了一口鸡腿,将那个啃出的缺口拿给他们瞧,可谓是绘声绘色,颇具沉浸感。
只可惜听者好像并未被她打动,中招生病的那个正襟危坐,比城里的官老爷架势还要大,会捧场的那个小年轻呢,又不知在想什么,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
“那照你这么说,反正早晚要死,我们找个地儿等死不就好了吗,你还费那劲来找我们做什么?”符鸣提出质疑。
“姨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几个老东西也得了这病有两三个月了,不也还没死吗。”
大姨连连摆手,她这么一说,另两人也配合地朝他们笑笑,只是脸上面黄肌瘦的,笑起来也有化不开的苦相。
“我是来给你们指条明路的,我们这些被儿子亲戚赶出来的老家伙,也是走了运被寨子收留。神医给我们开了药方,每日拿药煎了喝下去,不说怎么着,至少活下来了不是?”
“那寨子也近,顺着河走个几天就到了,不如去寨子里好好歇歇,好生养病。”
符鸣等的就是这句话。
无论是散修,魔修还是别的什么,不太招人待见的弱势群体大多爱报团取暖,他就等着这些人主动找上门来,引他去聚集之处,也好打探消息。
他还是想着再从此人身上套些话,却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这病最初出现在哪不知,死了多少人不知,如何传染不知,神医是谁不知,药方里有啥不知。
反倒是被对方换着法地打听他家在哪里,可曾婚配,与萧怀远是什么关系。按理说都是要死的人了,他实在搞不懂问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到底是何居心。
经过重重铺垫,大姨终于图穷匕见:“哎,小兄弟,看你俩也不像是会下地干活的样子,手头上怕是还有不少银子吧。”
“问这个做什么。”
萧怀远用余光瞥见符鸣困得打呵欠,遂捏了捏他的手腕,替他回道。
灵石乃稀罕的矿产,除却大小宗门外,只在与修士有密切往来的城郭流通。至于中州西洲与极北之地等广袤的土地上,人们都用银子计数交易。
考虑到与凡人打交道的情况,萧怀远的介子囊里还是存着不少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但他想不通的是,既然是淳朴心善的避世山寨,为何要突然提起金银细软之事呢。
大姨被萧怀远的冷语激得有些烦躁,拉下脸道:“问问又不是要害你,既然要来,那大家伙都是兄弟姐妹,亲如一家。但世上没有白吃的饭,大伙都还是要做事的,不然那位大人也会不高兴。”
萧怀远纹丝不动:“那位大人又是谁?是神医么?”
“神医大人怎么能和那位大人相提并论,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小伙子,听姨一句劝,年轻人不要老和长辈的顶嘴,要是得罪了大人物那可就……”
大姨板着脸训斥到一半,忽然单手捂着肚子,脸色铁青地跑出林外,另两人也在不久后陆续跟着溜去。
萧怀远的脸上又出现了难得的笑意。
符鸣的烹饪技术发力了。
实话说,作为独居过的青年男子,符鸣所做的各色菜式,不说色香味俱全,味道也在中上水平,足以媲美一般餐馆。
只是此人行庖厨之事时颇爱灵机一动,不愿拘泥于白纸黑字的菜谱也就罢了,添加佐料时还全然不顾这东西的温寒药性,甚至不愿去问问这玩意是否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