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愧疚是有极限的。”程意没看她,正抬手替她包扎的时知许披着外衣,语气淡极了。
室内剩下程意和时知许两人,泳池翻腾着浪声,空旷回荡。
程意平躺下,仰头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她能感觉到时知许在哭。
“别哭了,还怪痛的,快包扎吧。”
“对不起。”
“扯平了。”程意叹气说:“以后要学会主动。”
主动,这个词太抽象,涵盖了太多。
其实,程意想更具体化一些,她脑袋有些混沌,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只说:“我还挺喜欢你以前打直球的样子。”
没有回应,程意费力地直起身,见时知许双膝合拢跪她身边,手上正撕着纱布,她强调:“听到没?”
时知许轻轻应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看她,似在逃避什么。
她问:“你不晕血了吗?”
“早就不晕了。”程意不满,拦住时知许包扎的手,捧起她的脸,问:“嗯是什么意思?”
“程意,不要闹了,你还在流血。”看着程意毫无血色的唇,时知许心里急恼,尾音隐隐发颤。
程意固执地盯着她,黑曜石般的眼眸闪着星芒,一如当年向时知许告白的模样。
是岁月洗练,也淘不去的坚定。
时知许心头悸动。
从小到大,她像是步入沙滩被捡起的第一枚贝壳,总是会被抛弃、被替代,在失望中恶性循环,渐渐失去了期待的能力,随遇而安。
可突然有天,来了一个人,她刚走入沙滩的第一步,就捡拾起了自己,漫走在广阔海边,无论再遇到的贝壳有多么亮眼,都与她无关。
时知许从未被如此明确坚定地选择过,连血脉相连的亲人都没有。
时知许看着程意,说:“嗯,扯平了。”
哽咽难言,不长的话碎得不成样。
程意觉得好笑,怎么一向冷静的时教授越来越爱哭,揩去她眼角的泪痕,“那就不许再提了。”
“你疼吗?”程意看向她手腕处的淤青、脖颈的血痕以及胳膊上泡得泛白的伤口。
“也疼。”
她的疼痛,和程意说的疼痛,并不一样。
时知许继续处理伤口,手下的动作轻柔得不能再轻柔。
两人换上干净衣服,相携走出别墅正门,杂乱的脚步四面八方袭来,旋即是一阵闪光快门声,在黑夜中格外刺眼,程意猛然扯过时知许,将她反手摁在脖颈,冷冷扫视。
“拍够了吗?”语气是不加掩饰的怒气。
时知许搂住程意的腰,尽力让她依靠自己,程意现在实在虚弱。
记者们举着话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敢开口询问,大多数的主流娱乐媒体都汇聚于此,他们接到匿名信,说今晚程意会和新晋花旦孟冉幽会,提前在此蹲守,可……现在程二小姐怀里护住的人,也不像孟冉啊。
“请问程律师,您怀里的人是……?”有大胆的记者开口询问。
“砸了。”程意难得张狂,她朝赶来的保镖挥了挥手。
程意是从后门进去的,程遥和沈妍一直等在那儿,没想到不仅王飞护送孟冉走了地下车道,她们没碰到,程意和时知许也没走后门,要不是媒体动静太大,她们赶来前门,就又要错过了。
沈妍担忧:“知……你怎么样?”
时知许埋在程意脖颈,后脑掌心的力量不轻,她没能抬起头,言简意赅说:“我没事,程意有事,大腿中刀,需要马上去医院。”
程遥见程意黑色裤角淌着液体,滴滴答答到了马路沥青,她忙叫人开车送医院。
没能坐进车,程意失血过多,晕了过去,时知许忙扶住,不顾是否会被拍,架起她,上车赶往医院。
现场一片混乱,记者们一丝注意力都没有放到她们那边,黑衣保镖砸着机器,还搜身搜手机,确保没有留下任何一张现场照片,他们敢怒不敢言,直到手里都得到了价格不菲的支票,才悻然离去。
这些主流媒体的娱乐记者们暗下决心,以后程家的事情,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尤其程二小姐,看起来性子温软,实则最难拿捏。
医院,程意被送进急救室,众人松了一口气,时知许身上也伤痕累累,她到外科室,包扎过后,快速回到了急救室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