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前方镇海號上陈观海略显沧桑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他並非陈山正妻所出。
他的母亲,原本只是陈山府中一名负责浆洗的粗使丫鬟,只因多年前陈山一次醉酒失德,才有了他。
母亲身份卑微,他的降生本就不被期待。
甚至被视为家族的污点。
自他记事起,便生活在陈家大宅最偏僻潮湿的角落里。
母亲因那一次“恩宠”而被主母视为眼中钉,动輒打骂剋扣,常年鬱鬱寡欢,在他十岁那年便撒手人寰。
而他的父亲陈山,妻妾眾多,子女成群。
对他这个意外出生的、母亲地位卑贱的儿子,几乎从无好脸色,视若无物。
府中主母刻薄,兄弟姐妹们也大多瞧他不起,明里暗里的欺辱排挤是家常便饭。
他从小便知。
在这个家里,无人可依靠。
唯有自身强韧,才有可能挣得一丝立足之地。
才有可能让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偶尔投来一瞥。
於是,他选择了最苦、最累的路径——武道。
他天不亮就起床站桩,夜深人静仍在捶打沙袋,双手磨破一层又一层老茧,身上青紫淤痕从未断过。
他像一株石缝里的小草,拼命汲取著稀薄的养分,只为向上生长,见到一丝阳光。
只有练武时,那蓬勃的气血奔涌,那力量增长的实在感,才能让他暂时忘却周遭的冷漠。
他也確实展现出了不俗的武道天赋。
年纪轻轻便已完成换血,铜皮铁骨,力能搏虎。
也唯有在武场演武,偶尔得到教头一句夸讚时,父亲陈山或许会漫不经心地“嗯”一声。
那便是他所能得到的、最高程度的认可了。
此次父亲陈山决意带领他们这一支回归白沙湾主家,陈曦心中是忐忑远大于欣喜。
他习惯了被轻视。
不知那素未谋面的家主伯父,又会如何看待自己这个旁支的、出身不堪的庶子。
然而,方才那一刻。
那位地位尊崇的家主伯父,竟让他私下称呼“伯父”,还肯定了他的武学,给出了“日后自有位置”的承诺。
这简单的话语,对他而言,重逾千斤!
那是一种被当作“自家人”看待的认同感,而非一个无足轻重的、带有污点的附属品。
海风扑面,陈曦胸中块垒尽去,只余一片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