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那个梦的影响,阿忒司觉得自己也变得奇奇怪怪的了。醒来之后,他摸着脸颊的湿润,怔愣了很久。他好像隐隐碰到了那个让司景止步不前的点。
餐桌上,阿忒司兴致缺缺地搅动着面前的粥,有一搭没一搭地抬头看司景。
司景早就注意到了,不说话,等阿忒司主动说。
“你……会结婚吗?我听说人类都会结婚的。”阿忒司问。
司景抬眸:“你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因为进入了你的梦,看见了老年的你,孤零零一个人,你是不是早在内心设定好了自己余生?那在你的设想中,我应该在哪里?
那个梦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了,阿忒司再看着司景的面容,都有几分恍惚。
地狱里没有衰老一说,恶魔死于厮杀,灵魂湮灭于末路。人类世界在阿忒司看来美好祥和,直到进入了司景的梦,看见了司景衰老的模样,阿忒司才恍然发现,时间对于人类如此残忍,在不声不响中默默夺去了一个人的生机,在人类身上刻上它流逝的痕迹。
在地狱,血腥杀戮与死亡发生在一瞬间,而在人间,每个人的一生就是一个缓慢的死亡,是从诞生起就开始流动的沙漏,不容置喙、无法逆转。
梦境中的那一幕太过震撼,以至于阿忒司久久无法回神。他一直知道人类只有百余年的寿命,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衰老,司景是他第一个联结如此紧密的人,一想到他会见证着司景一点点衰老,阿忒司就有些无法呼吸。
“我不会结婚的。”司景说。
“为什么?”阿忒司忍不住说,“你们人类不是都是群居动物吗?谁会想要……孤独终老呢?”
“你不是会陪着我吗?”司景说,“你是我的魅魔。”
“对……”阿忒司轻声回答,“我是你的魅魔,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算了。”司景又说,“我还是不想要你看见我老去的样子,你不用一直陪着我了,再过几十年,我年老色衰了,你就去找新的契约对象吧。”他一脸坦然,仿佛在说什么很轻松的话题。
阿忒司知道,人睡觉时潜意识开始活动,会产生许多醒来之后根本不记得的梦,夜影藤捕捉到的梦司景不一定还记得,但确实代表着他潜意识里真实的想法。
司景不想要阿忒司看见自己衰老的模样。
“为什么。”
“你喜欢美好的事物,我老了之后很丑的,还是不给你看了。”司景平静道。他还记得一次与阿忒司看电影,男主下水裸露上半身,那是娱乐圈知名的身材很好的男星,阿忒司却嫌弃地撇了撇嘴。
司景以为他厌食症犯了,问了一下。
阿忒司说:“我哪有这么脆弱?不是厌食症,只是不够好看而已,我们魅魔的标准很严格的,他是褐色的,不好看。”
司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里的颜色也有要求吗?那应该是什么颜色的?”
“你的就不错啊。”阿忒司随口道,让司景沉默了很久。
从那之后,司景更深刻地认识到了魅魔对于美丽事物的追求有多苛刻。与其让阿忒司看见自己苍老的模样,不如把自己形象最好的样子留在阿忒司记忆中,或许在未来,他死去很久很久以后,阿忒司会回忆起他时是他青年最好的模样。
“不丑的,”阿忒司小声说,“我见过了,你老了也很帅。”
司景低眉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司景不相信他,阿忒司也找不到方法证明自己,就像司景悲观又无望地喜欢着他,他也无法戳破。
手机铃声响了,阿忒司拿起手机,是夏正正。
距离误食实验药品的事情过去了几周,夏正正终于鼓起勇气打了他的电话,第一件事就是大声地说:“对不起!!!”
阿忒司被声音震得拿远手机,“好了,跪安吧。”
“等等,先别挂!”夏正正赶忙说,“我们过几天团建,爬山看日出,你去吗?”
“几点?”
“三点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