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听听她的意见。
你坐在她床尾的位置,而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一具蜷缩的标本。
你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地坐着。你告诉自己:再多等等,等药效结束,等她自己自然地醒来。
你会从她的话语里得到启发。
“你不该来找我。”
高瘦女人终于睁开眼,她直接预判到了你的来因。
她的声音枯老干涩,落在空气里都能扬起灰尘。
“你也别想着走了。你以为你是第一个试图逃出去的疯子吗?不,早有很多人尝试过。可惜她们不是疯得更厉害,就是成了怪物。”她的目光像一口深井,沉静得让你不寒而栗,“而我,小朋友,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建议,就该知道,我活得久,是因为我从不挣扎。”
你蹙眉,不自觉握紧拳头:“你是想让我服从命运?”
“不是服从,是接受。”她轻描淡写地说。
你笑了,但笑容里没有半点愉悦:“你知道吗,这真的很让我难受。只是想到你们就这样把屈辱当作生活的一部分,我就难受。你说你不挣扎是为了活下去,可你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你,她平静到,仿佛你才是那个疯得彻底的人。
你摇摇头,继续说下去:“我不是你。我是要出去的,我必须要出去。”
“你不会出去的。”她打断你,不再看你,只是看着玻璃外那虚假的天空,“你的命运早就写好了。你不是砸碎了玻璃吗?难道你还看不到这疯人院的情况吗?它不是用砖瓦砌成的,它是用我们每一个人的失败砌成的。哈!你以为你和我不一样?你只是还没彻底醒来。”
她的话你一句也不想听,你几乎要站起来吼她。
却,忽然冷静了下来。你意识到继续争执下去没有意义。
你不能告诉她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不能说出你身上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你越是隐瞒,你越能感受到——她知道的,远比她说出来的多。
于是你反问:“你既然这么清醒,为什么不离开?”
她瞳孔微动,缓缓地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头:“因为我的一部分,已经不在这里了。”
那一刻你怔住了。
你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所以说…只要脑子不完整,就无法离开?”
你不是没想到这些,但你担心的,仅仅只是假若离开,不完整的自己要如何前往下一个副本。
“不仅仅是脑子。”她眼神变得深邃,“是你自己。你要完整的自己。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地方,不是单靠一个大脑就能决定你是谁?”
你愣住。
她轻轻叹气。
她睡得很好,所以她有无限的耐心:“哈哈,她肯定没有和你说过,这才是疯人院的规矩。你是你,但你也不是你。你所说的‘我要回家’,那个‘我’是谁?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和你来时不同。你现在的想法、感受、行动,全都被这里‘教育’过。”
你喃喃低语:“你是说,只要在这里,我就一定…不是我了?”
她但笑不语。
她似乎很高兴你能接受现实,老实本分地继续待在这里。
可你的脑中却有某种意识闪电般划过。
是了!自己!
不论你之前的认知是对是错,你一直都以要找回身体的那部分大脑为第一要务——而你已经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除了院长室,哪里你都找不到大脑!
可是,可是,恢复自我,你只是想要恢复自我而已啊:疯人院里的人格难道不是是可以通过“更换脑内容物”来迅速转换的吗?
每一块被植入的“道具”都承载着一种认知、一种身份,甚至也许,一些莫须有的记忆。
所以也就是说——你的“自我”并不全依赖于那一小块缺失的大脑。
你猛地站起来。
“谢谢你。”你说,声音干净而果决。
高瘦女人愣住,她愤怒地咆哮起来:“你会失败!这里的人,从来都是一次次地失败!”
“回来!不要再抗争了!回来!”她激动地拍打着床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