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微刚要俯身去拾,却对上她投来的目光。那眼神深不见底,仿佛冰封许久的寒潭,方才的温存早已荡然无存。
然而不过一瞬,她又弯起唇角,伸手将沈云微扶起:“这些让下人来收拾便是,何必姨娘亲自动手。”
她的指尖冰凉,与方才的温热判若两人。
搞不懂她在想什么,沈云微也没空接着陪她闹了,只是点点头整理好身上的衣服。走出帐房前,她叮嘱了一句“记得把药喝了”,便向着伤兵营走去。
李宵月看着案几上的药碗,再次用手端起来放在鼻子下仔细地嗅了嗅。初闻是沙棘的酸涩,继而渗出龙血竭的腥甜。最深处藏着一缕极淡的白花蛇舌草清气,这气味与多年前娘亲小产前那碗药,几乎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她抬手拉了一下房顶上垂下来的一根麻绳,不一会儿帐外再次响起脚步声。
随军的老军医悄无声息地掀帘而入,灰白的眉毛上还沾着夜露。她看向李宵月,十分恭敬地问道:“将军深夜唤老身过来,所为何事?”
“麻烦李医帮我看一下这碗药有没有问题。”李宵月指向案头的残药,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被第三个人听去。
老医官捧起药碗,枯瘦的手指稳得出奇。她先观色,再嗅味,最后拈起些碗底的药渣在指尖揉搓。
“如何?”
“回将军,是副好方子。”老医官十分确信,“沙棘活血,地榆生肌,白芨止血,皆是治伤良药。”
李宵月指尖叩着案几:“可有不该有的东西?”
“并无。”老医官摇摇头,“若说特别,里面只是多加了味骆驼刺,能促药力透骨。”
李宵月凝视着跳动的火焰,忽然将整碗药推过去:“再验。”
老医官这次取了银针探入药汤,针尖久久未变色。她又取出片牛角薄板,刮取了碗壁上存留的凝露细细查看看。
她最终躬身向李宵月汇报道:“药确实干净,这点老身可以肯定。”
李宵月挥手令人退下,帐中重归寂静月时,她独自盯着那碗凉透的药。多年沙场练就的直觉仍在叫嚣,可银针不会说谎。
远处传来巡夜的梆子声。李宵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味漫过舌根时忍不住咂了几下舌。
这药太苦,果然还是要趁热喝。
想到那人为了熬药受伤的手腕,李宵月的眸色暗了下来。她的手掌细嫩,定是从未做过什么粗活计却愿意为自己碰滚烫的药。
她……她到底,对我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