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面前这个女人。
她不敢相信巧合和奇迹。
桌对面的女人,将将而立之年,面容未曾老去,眼尾的细纹只像是在她面上泛起的波浪。
她温婉柔和,笑起来像春风一样,吴挣靠近她时,能闻到她身上的浅淡香皂味。
她站在哪里,哪里就亮起来,笑一笑,阴天都放晴。
在吴挣的记忆里,妈妈是很少笑的。
绵延至天际的群山挡在她身前,她是唯一有资格去埋怨养育万千生灵的大山的人。
而李盈香高不可攀,恍若神明。
吴挣“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想要拿出所有东西上供。
她想,就这样已经最好不过。
但李盈香不同寻常地对待她,让她心底的枝条又开始萌芽。
“你们两天后回去是么?”李盈香一口没吃,光是坐在对面看着吴挣。
“是,回去上课。”
“噢……回去上课,”李盈香动动喉头,斟酌几次,牵起笑容说,“吴挣,真好听,只是挣这个字倒是很少有父母会想到用来取名,一般……都是珍珠的珍,忠贞的贞……”
她说话间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女生的头顶,手心都渗出汗水。
“我不知道为什么。”吴挣抬头对李盈香抿抿嘴。
“我也就是随口说说。”
李盈香给自己盛一碗汤,放下碗,又说:“那你爸妈平时应该挺放心你的,你这么乖。不过来宁北还是有好几天,他们肯定担心着。”
“你要不要,找个地方打电话给他们报平安?”
她手心里的汗更甚,几乎要浸湿她的衣裙。
吴挣没有说话。
咽下嘴里的饭后,她看着李盈香,很平静地说:“他死了。”
“死了?!”李盈香控制不住惊呼出声,片刻后反应过来,讪讪稳住情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李老师,没事的。”
李盈香克制地深呼吸,她看见窗外的天一寸寸暗下去,而自己眼前是充满暖光的家。
吴挣很乖巧地在吃饭,慢条斯理,没有一点声音,偌大的房屋之中,只有新闻联播的主持人在规范地念稿。
这本该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一天傍晚。
李盈香克制住颤栗,十分温柔地笑起来,再看了一眼窗外。
然后对吴挣道:“挣挣,今天很晚了,就先不回宾馆了,在李老师家住,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