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之前的那些古怪行为再度浮上脑海,模糊间,有一个念头飞快闪过,但由于闪得太快,鹿欢鱼没有抓住。
视线中,秀气少年抬起了头,似乎是在回话。因着距离尚存,又有歌乐掩盖,鹿欢鱼听不大清,但目之所及,少年们纷纷起哄,修士们也展颜附和,似论机密要闻,或有大事发生。
那些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意识到这点后,鹿欢鱼小小挪动两步,顿了顿,又挪了两步。
有动作越发奔放的舞郎吸引视线,鹿欢鱼顺利挪到心仪的新位置,虽然仍旧看不到那群少年的正脸,但好歹有个大致轮廓了,就比如坐在正中的那位,可算不用再盯着人的发型看了。
虽说这位也没个什么发型,不过是将一头及地的乌丝随意编成长辫,辫上束着的堇色发带侧垂于左肩,顺着一袭紫衫铺落在一地桃红上,可谓发如其人,尽显慵懒之气。
这就是上州的皇族,未来国主的有力竞争者,三皇子,秦裕。
在传闻中,这位三皇子同陆氏公子一样,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从对方搭着酒樽的手指轻轻一点,哄笑的少年们即刻收敛;又从对方轻飘飘一个眼神,秀气少年便颤巍巍匍匐于地来看,传闻不虚。
鹿欢鱼缓缓吐出口气,全力将心中的乱麻理顺,自我安慰地想:淡定,别慌,好歹自己在应下这个交易时,就经过严格的训练,无论遇到多炸裂的事,都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就算待会儿那位三皇子心血来潮,要在场的人挨个抽他一鞭子出气,他也能绷住赵田生的草根面皮,遵从秀气少年的提示顺从到底,绝不暴露底细!
只要死不了,来日又是一条好汉!
如此一番激励,鹿欢鱼重整旗鼓,定睛看了回去,倒也是巧,正好让他看到坐在三皇子左侧的华服少年摔下酒杯,不知说了句什么,伏在地上的秀气少年抖了三抖,而后缓缓抬头,看向三皇子秦裕。
秦裕未语,仍旧一手支颐,一手摆弄着酒樽,瞧着漫不经心,却不知那秀气少年看出了什么,在故态复萌的起哄里,膝行着绕过食案,去到秦裕脚边,小心探过身去,缠绵而暧昧地,献上双唇——
“卧槽——!!!!”
“……”
“……”
一句石破天惊的和谐之语后,乐师弹断了弦,舞郎绊到了腿,诡异的安静席卷当场。
乐师收手跪地,舞郎摔成一片,立在一旁的修士下意识看过来,看戏的少年们也转动着眼眸,收敛了笑容。
秀气少年身形一僵,似乎被这一声震懵了不知该如何继续,倒是原本不为所动的秦裕忽然抬手,掐着人脖子将人完全按了过来,亲得是难舍难分。
没时间为三皇子的节操哀悼,总感觉自己好像听到某些不和谐声的鹿欢鱼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在各色目光中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满脑子都是——这还是仙门吗??
哪个仙门弟子会当众吧唧嘴啊!
又有哪个仙门弟子会聚众搞南风啊!
他在仙门待了十年,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啊!
啊!!!!
当然,眼前这画面虽然炸裂,却还不是鹿欢鱼崩溃的关键,毕竟以上几点,仙门内部虽不提倡,却也没有明令禁止,而鹿欢鱼虽然不好南风,但也不至于看到南风就接受不了的程度。
关键是,他该死的好巧不巧的很没道理地,悟出了秀气少年早前种种举止,乃至于话语的真正含义!就在对方那天雷滚滚劈得人外焦里嫩的献吻后。
怪不得,怪不得啊。
那么的阴阳怪气,原来是把赵田生当情敌啊。
情敌……鹿欢鱼打了个寒颤。
大抵是被联想恶心到了,鹿欢鱼总算清醒了些,过大的刺激造成的黑点与重影慢慢自眼帘褪去,他又能视物了。
大片的桃红中,秀气少年已经跪伏回了原地,三皇子正抬眼看着他,神色似笑非笑,眼中殊无笑意。
鹿欢鱼浑身一激灵,立时想起了那些与对方有关的传闻,于是不等人言,自己便奔至人前,啪嗒一下就跪下了,干脆狗腿到他自己不说,谁看得出这壳子换主人了?
行为上的狗腿想必于眼前人而言已习以为常,是以言语也得跟上:“殿下,都是误会啊殿下!方才骤见殿下,如见日月光华,真乃当世无双,一时目眩拜服不已,方才脱口而出,绝非有意搅扰啊!”
“……”
“……”
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这会儿,鹿欢鱼又有些不确定了——不应该啊,怎么是这么个反应,明明对方长得的确挺可以的,没道理最保险的外貌吹捧,会拍到马腿上去吧?
就在他犹豫着是不是要再吐几句马屁,来补救一下时,忽然自左上方传来一阵哄笑,笑得鹿欢鱼心烦意乱,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正是之前起哄得最厉害的那个华服少年,模样与三皇子竟有两分相似,尤其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笑成这样了都盖不住其中的尖锐跋扈,此刻这一双眼与鹿欢鱼视线相接,竟然流露出了些许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