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供奉,”高公公的声音平直无波,听不出半点情绪,如同宣旨的机器,“陛下口谕:念尔献‘醉鸡’有功,破格擢升尔为椒香膳局正七品掌案,即日赴任,专司御前‘醉鸡’供奉。
此乃天恩浩荡,还不速速领旨谢恩?”
他身后的小太监适时掀开托盘上的明黄绸布,露出一套崭新的、绣着锦鸡补子的深青色官袍,一顶乌纱,以及一块比林霄手中那块略小、但形制相同的赤金腰牌,上面同样刻着“御赐金厨”四个篆字,在晨光下闪着冰冷诱人的光泽。
破棚子里一片死寂。
王大锅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看着那代表着无数厨子梦寐以求的荣耀官袍和腰牌,又看看地上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诸葛铁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冒上来。
老神仙昏迷前的话,言犹在耳。
林霄盘膝坐在地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昨夜喷出的血沫干涸后的暗红痕迹。
他右手依旧紧紧攥着那块染血的金厨牌,左手藏在袖中,无人看见袖内饕餮令的印记正散发着阴冷的抽痛,与掌中金牌的镇压之力无声角力。
他抬起头,目光掠过那象征着“一步登天”的官袍和腰牌,最终定格在高公公那双深不见底、毫无生气的眼睛上。
没有激动,没有惶恐,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审视。
“掌案?”林霄的声音带着重伤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诮,“高公公,恕我直言,这‘醉鸡’,我做不了第二次。
”
高公公那万年不变的死人脸上,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了一粒微尘。
他眼皮微抬,声音依旧平板:“哦?林供奉何出此言?可是嫌官位太低?陛下隆恩,已是破格。
”
“与官位无关。
”林霄扯了扯嘴角,牵动内腑的伤势,一阵刺痛让他眉头微蹙,但语气却斩钉截铁,“此‘醉鸡’,非人间烟火能烹。
其精髓,在于‘寒潭醉玉’,在于‘玄冰之气’。
此等天地奇物,可遇不可求。
昨夜献于陛下与公主,已是耗尽机缘,强求不得。
若硬要我入宫再做,非但做不出那等仙味,只怕…会做出要命的东西来。
”
他刻意加重了“要命”二字,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诸葛铁勺,又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