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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书（第1页）

接到爸爸的电话说他已经从S市出发了时，李潇潇打车到了公园旁的老屋，带着那把挂着蓝色小恶魔的钥匙，这是她第二次用这把钥匙。上一次，是开学典礼那天——她与凌宇成为恋人那天。

她站在门口默默调整一番心情，而后才将钥匙插进钥匙孔中，听它缓缓转动的声音，锁开时那清脆的咔嗒声……

她推开门，一股尘封许久的潮气扑面而来，像充斥整个空间的寂静与忧伤，一找到出口便迫不及待奔泄而出。

他们明明才离开没多久，这原本门窗紧闭的房子里却已积了薄薄一层灰，像被空置了好多年。而上一次身处这个空间——既恍如昨日，又似隔经年。凌溪的玩具还原样留在地毯上，准备出发的小车和需要“移栽”的小树随意散在搭建得气派恢宏的路与桥旁；水杯里还留着薄薄一层水，顽强地扛在杯壁一圈圈干涸的水痕下；那张唯一没盖防尘罩的床上，还是上次新换的四件套，铺得整整齐齐，仿佛还带着阳光和洗衣液的清香；那本夹着书签的书，也还歪放在床头柜，一角悬空……沉默将空间挤得逼仄，挤走了那些日子里回荡在这里的欢声笑语与柔情蜜意，挤走了不久前还触手可及的幸福，希望与期待……李潇潇觉得自己身处被吸走了空气和声音的真空，快要无法呼吸……

趁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前，她开始行动起来。

开窗通风换气，打开空调，将晾干的衣物被单叠起来放进衣柜，再将更多的防虫防潮香袋放进去，擦灰尘拖地，将玩具小心拆开装箱，放回架子上，杯盘碗碟洗净擦干收进橱柜，清空冰箱，撤下四件套带走，铺上防尘罩，关窗，拉上纱帘，断水，断电。

她将那本书抱在怀里，ARiverRunsThroughIt。

这是凌宇又一次带溪溪去S市时逛一家旧书店买到的。出版于1989年5月15日的带插图精装本。

记得李潇潇当时问他为什么买这本书时，他把扉页翻给她看：

ToSteve，

Welovesomeonepletelywithoutpletelyuandinghim。

Jane

17Sep。2000Dublin

致Steve，

我们可以全心全意爱着一个人，而不必完全了解他。

Jane2000。9。17于都柏林

“爱一个人，便也意味着拥抱他她的未知。”

“我喜欢这句话。”他说。

不知道这本书是怎样漂洋过海从都柏林一路辗转到了S市老街一间不起眼的旧书店，但它保存完好——书页边缘有些泛黄，但平整无缺。

在接下来的时光中，她一次又一次地读这本书，小心翼翼翻动书页，又不动声色地藏起自己正越来越无望的执念。

那枚特别的书签一直夹在凌宇停下的那页。

“明天要去A市报到了，爸爸会陪我过去，一会儿我先跟他到S市。”

“我把老屋大概打扫了一下，这几个月恐怕没办法来照看这里了。我另配了一把钥匙放在娜娜家，以防有什么突发状况需人处理，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好吗？我想你。”

“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会的。等你。”

数不清已经发出去多少信息，手机依然关机。沉默已然成为他们之间唯一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