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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不出话?
“我……男的……被……”陶冉然的手藏在桌子下面,紧紧攒着裤子。
手指嵌进了衣料中,隔着衣料,手心依旧剧痛:“我……说……不……”
声音愈来愈细,在一声哽咽中。啪嗒,声线断了。
“医生,这……”一旁,陶冉然的妈妈皱紧了双眉。
“那个……冉然,你能不能到外面去等一会呀?我和你妈妈说几句话。”办公桌后,一位中年模样的女医生柔声道。
陶冉然红着眼眶点头,飞快地冲了出去。
走廊上的人好少,真好。
陶冉然环顾四周,缓缓坐到候诊椅上,蓝色的像海浪。
“椅子……蓝……”陶冉然低着头,右手捏着自己的嗓子,喉咙上一层薄薄的皮被掐得红紫。
“蓝……是……蓝色……”陶冉然感到窒息,每一个音节都艰难着颤抖,“蓝……蓝……了……”
“一个人吗?”一个温柔的女声落到耳边。
陶冉然抬头。
“需要帮忙吗?”一双琥珀色眼眸出现在视线里。
陶冉然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又把嘴唇闭紧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白大褂上的工牌。
叶穿林。
住院医师。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瞟了一眼诊室的门牌:言语治疗室。
陶冉然立马把头埋进衣领。
“第一次来?”叶穿林双手叉在白大褂的兜里,“我也刚来不久。第一次来的时候,紧张得一直想上厕所。”
陶冉然的下巴抬起了一些,但视线依旧停在黄白的地板。
“想不想溜达一下?”叶穿林没有等陶冉然的回答,自顾自地说,“在这里,能正常走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陶冉然的下巴又抬了一些,现在能看见叶穿林的白大褂兜了。
叶穿林接着说:“那边有个露台,现在太阳下山,老漂亮了。我刚好要去吹风,想不想一块去?”
陶冉然静止了五秒,点了一下头。
两人一前一后,叶穿林肆无忌惮地往前走,陶冉然默默跟在叶穿林身后。
走廊很长,从这一头走到另一头,陶冉然越走越发虚。
豁然间,阳光洒在了身上。
陶冉然的头终于抬到了水平位置。
露台挺大,上面还支着两三个衣架杆,条纹的病号服、五颜六色的常服挂在上面,随风一飘一飘的。
露台的尽头是及腰高的矮墙,矮墙上是铁丝护栏网。网格极小,网线极密,一根一根的线将外面的世界切成碎片。
每一个昏黄的碎片都参杂着铁锈味。
“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叶穿林伸展开双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陶冉然没有点头,她望向被分割的世界。
叶穿林走到矮墙旁边,手指向远方:“那家小笼包吃过没?皮包馅多,特正宗。加点醋,绝了。那边的菜市场门口,有一家红糖糕,开了十几年,早上来才能吃到,九点后就没有了。还有,那边公园新开了一家宠物店,小鸟啊、兔子啊、仓鼠啊,都特别萌……”
一旁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陶冉然就细细地听。
直到妈妈的声音穿过走廊,飞到露台:“冉然,我们走吧。”
陶冉然转身,妈妈站在走廊里,笑得很平常,眼睛却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