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殿一片死寂,两旁的侍女低着头,是为了回避这王太后训斥乐太后的场景。
“为了在本宫手上分权,你不惜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
“无知蠢妇!”王太后已是气急,抬起杯盏就向下砸去,“你还有脸来见我。”
茶盏应声碎裂,溅起的瓷片险些要向乐氏的脸上割去。
乐氏被惊得向后退去,瘫坐在地上,已然是脸面全无。
当年先帝临终前,王太后伏在他的胸口上,先帝已是垂垂将尽,每一句话都是用了力:“阿嫄,朕膝下子嗣寥落,唯有一子,早已认在你的名下……我死后,会把最大的尊荣留给你……”
“如果你心里还记着夫妻五载的情分,就好好替朕抚养亭儿长大,不要……不要为难乐氏,不喜欢她,放她出宫便是。”
王太后十八岁入宫,虽是与世家间的联姻,但先帝为人温和,待她极好,她自然感念先帝恩德,将周亭当作亲子看待,甚至允许乐氏与她并尊。
是当她听见周亭在宦官的鼓动下,嘴里说着什么,亲政后要废了她时。
一颗心才猛然惊醒。
许久,王太后平复了心绪,缓缓开口:“你跪在我这里有什么用,如今新帝已立,往后的日子,怕是要仰人鼻息了。”
话音刚落,菡萏便做出手势送客。
那女子连连给上首之人磕头,走时脚下已经软的如同踩着棉花一般。
今日她并没有宣乐氏前来,可乐太后心慌,来此求她庇护。
那宫道一时间变的好长,乐氏只觉得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一身冷汗已将衣衫都粘在身上,身后总觉得有无数视线注视着她。
殿门缓缓关上,乐氏还未来得及喘气,一股冰冷而坚韧的触感突然缠上她的脖颈。
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条白绫被左右两端的嬷嬷拽着,将她喉间溢出的惊呼死死勒断。她的双眼因为极致的惊恐而睁大,面容变得扭曲可憎起来。
乐氏想回过头,但如今她只能发出“嗬嗬”的细微呻吟,在一片寂静的夜来听着更是恐怖。
她整个躯体都开始变得僵硬,眼球外凸,满是恨意。
她的双手紧紧拽住颈侧的白绫,指甲甚至扣入皮肉之中,白绫上留下点点血痕。
王太后气定神闲高坐殿阁,看着乐氏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双臂无力地下垂。
整个长秋宫,都是王太后的人。
“娘娘,乐氏已死。”贴身侍女菡萏探查后回禀道。
无人感到惊愕,从旁已经来了几位太监,将乐太后的尸体移回自己宫中。
另又有几位婢女更换毡毯,擦拭地上的血迹。
珠帘后的王太后行云流水的笔墨迟疑几下后顿住,抬眸思绪却未从奏折中剥离。
阅得正是今日的奏折。
“明日之事,太后真的不提前告诉大司马了吗?”菡萏自王家时就服侍太后,太后如今看着不动声色,实则内心的忧惧她都看在眼里。
“本宫觉得心里对不起先帝,但事已至此,本宫也别无方法。”她小声说道,像是一种自我安慰。手上并未停下,仍一如往常,笔下行云流水,写得一手好字。
这字,还是先帝手把手交的。王太后微微合眼,清冷的容貌更显几分虔诚。
她的野心,或许就是当年先帝握着她的手,在奏折上写了个“可”字埋下的种子。当时先帝以为的红袖添香蜜里调情,却让当时的王皇后感觉到了一种大权在握的快感。
乐氏僭越,行事跋扈,实不能留。她从来不算辜负先帝。
案前摆放的,正是王承上禀天子遇刺,下落不明的消息。
而右手边,便是调查出的刺客身份,均与乐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王大司马已捉拿乐太后的弟弟,关押在大狱之中,如今乐太后畏罪自裁……那自然是因为,做贼心虚。
菡萏自入宫便随王太后,看她从懵懂天真的少女变成如今凭借悍烈手腕把持着朝政的皇太后。
她才二十五岁,女子的容貌有如那屋外的山茶花,经权力滋养而愈发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