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怎么可能会泛碱!”乌乐风一脸不信,率先披上斗篷出去了。
两人过去一看,确实是有盐碱。没等宣卿思考,乌乐风左右看了看,快步走向地龙的铜制出风口,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出风口的边缘,本该干燥的金属表面凝着细密的水珠。
“你们这儿地龙烧的什么柴?”乌乐风抬头问。
徐管事一愣:“本来该是雪松木,但是这城西空地上有不少桦木,桦木耐烧。。。”
乌乐风嘴角一勾,突然一副抓住了宣卿把柄的样子,得意地站起来叉腰,“我们北陆的桦木和南边的可不一样,盐分多得很,烧久了会在管道里结碱,世子妃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到底是南盛人,天天抱着火盆子取暖,不了解我们的地龙呀!”
“嘴上饶饶人,”宣卿难得没有嘲讽回去,“地龙先停了吧,用清水冲洗一遍陶管,寒区的土壤也可以先换掉,试试用本地的黑土。”
“呦,这是要学我?”乌乐风更得意了。
宣卿点点头,“就多向这位冰雪聪明的侧妃请教请教北陆的种植方法吧,说不定和寒区的药材更契合。”
“就要这样就要这样,爱听爱听,我阿妈可是朝鲁部的大巫医,她说北陆的雪能逼出耐寒药材的潜力,用雪水浇灌,再覆上保暖层,说不定比现在这寒区种出来的品质好得多。”乌乐风伸手一扬头发,仿佛她才是这个药圃的主人,“世子妃就该早点请教请教我这种有学问的北陆人!得少走多少弯路呀!”
“那多谢乐风姐姐喽。”宣卿自认这次理亏,老老实实地奉承了一句,把手插进皮毛筒里。雪暂时停了,她准备去牵马离开。
“那你们先干活吧,我明日再来!”乌乐风还想交代什么,看宣卿走了就立刻跟上,“你觉得我对你怎样?”
宣卿戴上绒帽,紧了紧大氅,单手解了雪团子的马绳,“太无礼了。”
“对!对!”乌乐风牵着马过来,竟然有些高兴,“就是无礼,对待无礼的人你该怎么样?”
“该怎么样?”宣卿穿得太厚了,有些笨拙地翻身上马。
“该生气,该责罚啊?然后用你作为公主的权力,把我。。。”乌乐风也跟着上马,慢慢地走在宣卿右侧。
两人并排走在苏日图州的街道上,宣卿冷笑两声,脸颊被冷风吹得发红:“不要。”
“不要?”乌乐风懵了,“你是来和亲的,说白了你就是政治联姻的工具,如果哪天世子不宠爱你了,那我就是你的敌人了呀?”
宣卿闻言瞥了她一眼,笑得更嫌弃了:“你喜欢敖敦?”
“怎么可能!”乌乐风立刻出声。
否定的真快,敖敦的面子简直碎了一地。宣卿于心不忍地替他摇了摇头,“可是你总是帮敖敦说话啊。”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乌乐风表情纠结地攥着马绳,“我和世子是没有感情,但是世子他从来没有越界过,更没有亏待我,让我失面子,对我阿爸也是恭恭敬敬,他甚至不介意。。。”
乌乐风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咬了咬下唇,似乎很犹豫。宣卿目视前方,自从药圃动工,苏日图州的往来商队明显多了,此刻路旁还有南陆来的绸缎商在卸货,那些色彩深沉的布匹映得路面积雪都泛着蓝光。
能听见路过的小孩子小声讨论着“世子妃”,乌乐风却是一个字没再说了。
“那你和我都算是政治联姻的工具,你干嘛要针对我?”宣卿先打破了沉默,“我本来懒得管你,你别来找事啊。要是我哪天心情不好。。。”她瞥了一眼乌乐风漂亮的脸蛋,还是没打算吓唬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迟钝,什么都察觉不了?”
“我。。。”乌乐风支支吾吾。
“你偷的白芷、珍珠粉、茯苓,还有几味药材,是学的我们南盛养颜方子吧,丁太医可是每次都会给我过目。”宣卿有些打趣儿地笑着说,“本来我觉得像你这么漂亮的人,想美容养颜,取悦自己也很正常,所以不同你计较。但是前几日你教丹烟骑马,她说你和一个朝鲁部的男人拉拉扯扯,行为亲密啊?”
“瞎说!”乌乐风拉马凑近了一点。
“别激动。”宣卿的声音压低了些,“我和她说乐风姐姐不可能那么傻,但是我转念一想,有种挺荒谬的可能,万一你就是想让丹烟看见呢?你要说的事,你不想等了。其实我也认为不必等那么久,你说呢?”
乌乐风眸子一闪,眉头紧锁,“你装傻?”
雪团子突然打了个响鼻,宣卿爱惜地抚了抚它的鬃毛,“南盛的贵女可没有一个是草包,三日后我会给皇帝哥哥写家书,你有话要和我说吧?在那之前想清楚,到我面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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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又下起雪,雪粒忙碌地拍打在窗上,像敲门要人放它进来。
宣卿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指尖在工期册子上轻轻敲击。四个月,徐管事说药圃完全建成至少还需要四个月。无论如何都太久了,她从南盛带来的药材数不胜数,如今却只能堆在库房里等待,而需要治病的人又那么多。
她望向窗外,风雪呼啸,已经看不清神山的轮廓。
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敖敦走了进来。他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花,大氅下露出锦袍的衣角。
冬日的王帐似乎事情格外多,各个部落的公文只增不减,特别是北方的岚部,地处交界,北边是蛮族,西边是神山,东边是灵岩峡,公文一沓一沓地往苏日图州送。连宣卿都认得那岚部的鹿头印了。
宣卿疲惫地舒了口气,转头望向敖敦,却看见他微微皱着的眉头在与她对视时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