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而来到周茹面前,蹲下身察看情况,只见她双眸紧闭,眉心那一点霜不知何时悄然融化。
桌台上的蜡烛经风一吹,左右摇晃,确认人没事之后,他的面色隐没在黑暗中。
男人垂下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朝两人道:“周茹姑娘已经没事了。但此处不宜久留,劳烦两位今夜少歇息几个时辰,收拾一下,明日中午我们动身离开。”
周妗连忙轻扶过自己妹妹,“这么突然?茹儿明日万一醒不来呢?”
他闻言一默,只能携上几分无奈道,“明日我们必须离开。”
程林叶与她对视一眼,既然景兄这样说了,那必然是有他自己的考量,便也不再多问,点头应好。
后半夜无事发生,几人次日清晨醒来时,客栈早已恢复了以往那般。
楼下人来人往,吆喝声与交谈声此起彼伏,一派祥和,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周妗心中不安,却是不敢去问老板娘的,担心地敲了敲祁宁安的房门,里面慢悠悠的打开门,来人面上一片被吵醒的烦躁。
祁宁安面色阴沉,刚要开口斥责,她先一步问道,“祁姑娘……你昨夜没事吧?”
闻言她霎时清醒了几分,盯着周妗试探性开口,“昨夜如何?”
周妗见她仿佛一脸无知的模样,欲言又止,终是说道,“没什么……对了,我们今日便要启程去锦都了,你之前说要与我们同去,我来叫你快些收拾,一会用完餐食便离开。”
说罢她转身离去,祁宁安目送她离去的背影,眼底不由泛上几分莫名。
显然景乐渝没有跟他们说起昨夜发生的事,可就算有意瞒着,常人也会稍作提点,叫他们对她敬而远之,可依照周妗刚刚的神情看来大约是没有的,难道他真的毫不担心这些人的命……
她深沉地思虑了片刻,眸中闪过阴冷,随即唤来下人为她更衣。
正午时分,客栈外头停了一辆马车,一众仆从端正的等着,马车侧旁立着两个出挑的男子,一眼看去竟是比画中的人还显目三分。
两人站在一处,似在商量将行的路线。
里头步出一小娘子,款款走来身姿窈窕,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扶着昏睡的周茹。
行头虽不甚华贵,但气质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周妗先将自家妹妹安顿好,复而轻踏车凳上了马车,实是淑雅。
片刻祁宁安也行了出来,身后只跟着个婆子,可不论相貌做派还是身上穿的衣裳,都十足十的打眼,走来暗香萦际,一眼就瞧出与前两人不同,这位俨然一副高阁千金的做派。
周妗掀开车帘,半点不在意别人各色的目光,笑着朝她招手,“祁姑娘,这边。”
景乐渝微怔一瞬,目光下意识看去便与来人对上,随即眉目染上几分不明意味,似是不满她出现在这里。
昨夜已经说的那么清楚,叫她不要再肖想玲珑晶,她却还要紧紧跟着他们。但或是人太多不好争执,又或许是教养使然,他终究没有开口,而是收回视线继续与旁人谈论。
祁宁安见他如此,权当他如空气,步履缓慢地走向周家马车,得体一笑,“多谢几位好意了。”
身后那婆子却自顾自的招呼起下人,牵来另一辆马车,做工显然比眼前这辆精细气派多了。是祁宁安原本坐的那辆。
周妗哪里还看不出这其间之意,被当众落了面子,一时脸色不免有些涨红。这一番看下来,两辆马车便是小巫见大巫,纵是对方无意,也终究尴尬。
婆子见状恭敬对她行了一礼,说道:“我们家小姐近日身子不大好,行路时恐难安稳,届时怕是会打扰二位姑娘。”
周妗闻言不由望向祁宁安,唇红齿白的好气色,哪里有病弱之姿,这一番细细想来,怕只是嫌弃她们而已。
但稍作解释,倒算全了几人面子,她就算自觉几分尴尬,也自是不会将这话说出来,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遭的人本以为会看到一出好戏,竖起耳朵听了这一嘴只好无趣离开。周妗弱弱回了句“无妨”,半晌默默回了马车里。
待几人准备妥当后,前头两人翻身上马,带着一行车马稳稳当当的驶离这处。
依照华尝所言,沿此路行不过半日就能寻到一处歇脚的村庄,里头的村民都十分热络,想要借宿不是难事。
马车一路行过弯弯绕绕的山路,许是人多的缘故,一路走过再没遇见匪贼挡道。
祁宁安掀开帘子看了眼日头,山中清风拂面,不由想到,“淮王世子……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你可记得我曾在哪听闻?”
原本一脸困意的狐狸顿时正襟危坐,大眼滴溜溜转了一圈儿,回道,“不曾听闻,主人或是记错了?”
她顿了顿放下帘子。
“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