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在枭二心里,只要主子安好,他怎样都好。
沈长策七岁满门灭,宋崇羽贪其财,借袍泽之谊,将他养在膝下,摧其志,斩逆鳞。人前父慈子孝,做足了哄人的烂把戏。
自那时起,宋崇羽便将枭二安插在沈长策身边,先是跟着他进出学堂、四处闲逛,后又随他南征北伐。
这不,前年沈长策刚及冠便袭了父爵,又掌了兵权,好不风光。
坊间有云:“人就是日子过得再不济,也是个侯爷,食君之禄,能差到哪儿去?有这闲工夫,倒不如关心关心自家的粮还余几斗!”
直到前些时日,沈长策暗查沈府大火牵扯宫中旧案,惊动了宋崇羽的探子。宋崇羽来信传枭二归京,道有要事遣他去办。枭二赶回燕京时,双亲尸首已烂,只榻上幼弟还吊着口气。
沈长策再见枭二,已过数月余。
他浑身是血趴在将军府门前,背上驮着个半大的孩子。那孩子被下了浮生散,每月十五毒发,解药需一月一服。枭二再敢知情不报,干些两面勾当,纵着沈长策乱来,下一个死的便是他弟弟。
这世上,人有了牵挂,犹如七寸持于他人之手,无力翻身。
枭二胸无远志,左右不过是颗能打的死棋。沈长策知晓他的底细,在漠北铁骑的长刀下仍舍命救他,遣人暗中寻找浮生散的解药。
试问天底下有几个主子能做到这般?
战场之上,沙地之边,兵卒的小命,不过是任人丢弃的筹码,向来不值钱。奴才更是命贱如粟,无人在意。
经此一遭,他打心眼儿里服沈长策。
*
顶楼的空气倒是新鲜,只是愈往里走,愈发静得诡异。
突地,窗边的海棠花盆景翻落,瓷片裹挟着残枝细壤碎了一地,文容刚进屋,不禁抽了口凉气。
叶蓁视屋里头那些个叫不上名儿来的花草如命,比这潇湘阁里上上下下的活人都要金贵。
桌边依着位风姿绰约的年轻妇人,正慢条斯理地修剪着窗下的花草,许是今日兴致好,文容瞧着眼前人心情甚佳。
“听说阁中来了两位贵客?”叶蓁面上挂着笑,手上的活计也没停。
文容俯首应道:“是。今儿钱二公子领了个年轻的公子哥来听曲儿,指名要少主亲自抚琴。”
“是吗?”叶蓁敛了笑,沉色看着他,“文容,管你私下里同那钱二是真情还是假意,别忘了谁才是你主子!”
文容应声跪下,“属下不敢!”
“不敢?”叶蓁语气淡淡,“近几日主院外人不得进,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还是钱二公子功夫了得,缠得你鬼迷心窍?”
文容直愣愣跪着,犟道:“属下知罪,在此起誓,日后不会再犯,如若有悖,不得善终!”
叶蓁瞧着地上人委屈泛红的双眼,放下手中金剪,拭净双手,朝他走去。
“哭甚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当真指望那钱二能掏出一颗心来待你?还是指望他八抬大轿娶你进门?”叶蓁抬指拭去文容面上的泪痕,“阿容,这么些年,我视你如亲弟,阿和视你如兄长。他日我身死,若连你都有二心,她更指望不上阁中旁人。”
屋内静得迥异,好一会儿,文容哑声保证,“不过是逢场作戏,小姐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