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臣寒好整以暇地靠在丝绒沙发里,难得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急得团团转的模样。
他很少见到姜璨如此直白地泄露真实情绪。
哪怕是在与他冷战,她也总会维持着骄傲的体面,不肯先低头。
她骨子里太骄傲,总是会吃很多苦头。
但此刻竟然会因为要与多年未再触碰的领域内的偶像同桌吃饭,而焦虑得几乎要原形毕露。
他忍不住牵起唇角,觉得有些好笑,但又泛起些酸楚。
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吃个饭而已。”傅臣寒淡淡道,语气平稳,试图安抚,“不是要你和她炒作绯闻,姜璨。”
他不太理解她为何如此焦灼。
有他在的场合,她向来是游刃有余、从不露怯的,今天倒是反常。
姜璨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也顾不上维持形象了,语速飞快地反驳:“你懂什么啊?”
“或许你们已经相识许久了,我看维斯塔对你的态度也挺熟的,但是她不认识我!而且我现在是作为你的妻子出现,给她的第一印象首先是傅臣寒的太太!”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担忧,“那我……”
她想说的是她自己丢人或许不要紧,可若是表现得像个对艺术一窍不通的花瓶,岂不是连带着也丢了他傅臣寒的人?
她不是不知道傅臣寒在艺术品收藏上的投入和眼光,即便最初可能只是财富的挥霍,这么多年浸淫下来,也早已练就了毒辣的鉴赏力,才能在维斯塔面前言之有物,得到对方的尊重。
但这些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咬住下唇,带着点自暴自弃的埋怨。
瞥了傅臣寒一眼,声音转而带上娇滴滴的撒娇腔调:“老公,要不然你跟他们说一声,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了好不好?”
“我真的不想去。”
傅臣寒听出了她那未尽的言语之下潜藏的心思,正待细想,就被她这明显的退缩请求打断了思路。
他挑了挑眉:“你确定么?”
“嗯。”
姜璨心中仍有重重顾虑。
过往学生时期的经历对她而言太过痛苦,早已被她刻意掩埋封存,久到有时候连自己都快要忘记,自己也曾有过对艺术那样纯粹热烈的追求。
后来她沉浮名利场,同样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再回过头,她现在的模样。
恐怕是曾经恃才傲物时最不屑的模样。
她无法接受此姿态面见曾经的热爱。
姜璨垂下眸子,避开男人的视线,转而望向窗外的璀璨夜景。
车水马龙汇成流淌的光河,映在她有些失焦的眼底。
心中酸涩翻涌,她不禁自嘲地想,如今的自己被世俗名利浸染的太过,贪图富贵安逸,画笔蒙尘多年。
这样的自己,也只配用一个贵妇身份,出现在维斯塔面前,不是吗。
当年的学生姜璨没有机会见到维斯塔,那么她永远也见不到了。
人不能太贪心,总要为自己选择的路付出代价。
能像今天这样在展会上远远一睹真容。
她很知足。
她深吸一口气,重复道,声音轻却带颤:“嗯,确定。”
“不会后悔吗?”
傅臣寒看着她低垂的侧脸,灯光在她睫毛下投下小片阴影,竟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姜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算不上笑的笑容,:“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也不一定要事事尽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