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师兄笑了笑,并指掐了一个剑诀,说道:“我的剑痕是那一道。”
试剑石上高处的一道剑痕亮起,入妄剑境,化神剑意,他看上去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个化神剑修了。
这般天赋,倒是和游师兄有些相似。
慕昭然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对方的气质和游辜雪截然不同,若说游师兄是山巅凌冽的雪,此人便像是春日里的暖风,就连他留在试剑石上的剑痕,都透着一股暖融融的感觉,让人倍感熨帖。
介绍完之后,那位大师兄便让众人都散去了,他独自站在试剑石前,仰头看了看石身顶上的象征着凌霄剑派曾经辉煌的剑痕。
这时,有一道身影忽然从远处疾奔过来,人未至,腰间灵剑上的剑穗先摇出一阵清脆的铃声。
那女修语含哭腔,焦急道:“大师兄,程、程师兄出事了……”
慕昭然目光落在她腰间剑柄上那条编着铃铛的绯红剑穗,这剑穗她曾见过,和刚入剑冢时,从那宽剑之上看见的剑穗是一对。
这女修,想必就是那个系剑穗的女子。
她捧着剑穗,一边掉泪一边急切道:“程师兄出门前,我送了他一条剑穗,那剑穗中编入了传音符,与我的剑穗是一对,方才师兄传讯来,说、说他陷入危险,可能回不来了……”
“别哭,他可有说他在何处?”大师兄轻声细语地安抚她道。
那女修吸了吸鼻子,稍微镇定下来,“羊、羊城。”
两人很快从广场上离去,到了傍晚时分,才又重新回到门派。回来时,大师兄背上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血糊得已然看不出面容来,女修跟在一旁,怀里抱着那柄宽剑,剑穗里的铃铛被血浸润,已摇不出声响。
夜色笼罩大地,将沿路落下的血痕吞没入黑暗中。
翌日一早,凌霄剑派众人不是被晨钟唤醒的,而是被砸入山门的一声巨响惊醒。
众人急匆匆赶来山门,见到的便是被汹汹燃烧的狐火,山门楼阁冒着滚滚黑烟,半空中悬停着一驾飞辇,周围随从成群,飞辇上斜倚着一名红衣男子。
他抬袖一挥,狐火从山门蔓延出去,烈烈火焰很快烧上两边山头。
沉沉的威压笼罩在凌霄剑派之上,一道威严的声音传荡至所有人耳中,冷声道:“昨日是谁伤了我侄儿,滚出来!”
凌霄剑派内一座山头上白光乍起,一名中年男子匆忙出关,赶来此处,一见来人,忙上前行礼,“在下是这凌霄剑派掌门,不知四使大人驾临,未能远迎,实在罪过。”
慕昭然听到身旁剑修弟子又惊又惧的小声议论,才知那四使大人是狐王身边的四护法,五大妖城的城主之一,凌霄剑派便在这位四使的管辖地界内。
来人坐在飞辇之上,垂眸扫过下方众人,丢出三条染血的红狐尾,质问道:“是你做的?”
凌霄掌门看了眼那被斩断的狐尾,额上一片冷汗,正好开口说话,一道身影瞬影至此,抢先答道:“是我斩的。”
比起掌门来,凌霄剑派的弟子似乎更信服他们的大师兄,见他来此,个个都是精神一振。
大师兄仰头望向上方飞辇上的狐王护法,一人做事一人当地说道:“此狐妖在城中肆意杀人食心,罪孽深重,我不忍见百姓受罪,出手阻止,失手斩断了它三条尾巴。”
“杀人食心,罪孽深重?”四使大笑数声,冷哼道,“本使也不妨告诉你们,那羊城之中所豢养之人,皆是我等妖族的飨食,就跟你们人族豢养的牛羊一样,自然是想杀便杀,想吃便吃,谈何罪孽?”
下方众人皆露出悲愤之色,可现今的天下,是妖族的天下,人族修士也都在妖族之下仰承鼻息,自是敢怒不敢言。
那四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轻蔑道:“你擅闯我妖族羊城,还斩我族人三尾,该当何罪?”
凌霄掌门大致弄清前因后果,神色一敛,上前一步,挡在众弟子之前,拱手告罪道:“我乃本派掌门,弟子有失,是我这个师父教导不周,四使大人若要怪罪,还请责罚我一人。”
“真是个好师父。”四使慢条斯理道,“既然如此,那便以命来偿吧。”
凌霄剑派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那位大师兄周身剑气流转,欲要往前,又被掌门拦了回去。
掌门对他摇了摇头,低声劝道:“澈元,现今天下狐族为尊,为师教导过你,以卵击石,是莽夫之举,为师本就寿元无多,若能以我之命,平息此祸,也算死得其所。”
“祸是我闯的,要还也该是……”
掌门喝止住他的话,“你是我凌霄剑派这一代最有出息的弟子,宗门以后还得倚仗你。”
掌门用力按了按自己弟子的肩头,指尖灵光流转,在他身上施了一个定身符咒,随后转身走向那狐族四使。
“若能平息四使之怒,舍我一命又有何妨?望四使看在我派为妖城供奉良多,放过我门下弟子一回。”他说着,祭出本命剑来,断剑自裁。
慕昭然神识身在石中,都能感觉到凌霄剑派众人的悲愤,那大师兄被师父的定身符咒定在当场,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看到他手背上突突跳动的青筋,身上如沐春风的气质,也早已不复存在。
四使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掌门,慢条斯理道:“我九尾狐族之尾,一尾便是一命,还差两命才能偿清。”
地上众人面面相觑,大师兄周身剑气流溢,正在拼命冲破身上的定身符咒。
掌门泪眼浑浊,尚残存一口气息,哀求道:“求四使大人手下留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