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然不解道:“连她都死在伏妖山,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祝轻岚垂头丧气,“是那蛊修将我救走的,他说,他答应了红箩要保我一命。”
慕昭然心中冒出的杀意消下去,想了想道:“我可以送你回去,但要是被人发现……”
祝轻岚道:“那你便直接杀了我,我也不想经历被人审问搜魂,反正我是一定要回去查看那座法阵的。”
慕昭然抓起狐狸后脖子,确定好方位,破开虚空而出,身影在漆黑的山林里闪现一瞬,又立即结印土遁,钻入地底深处。
“山洞在哪里?”她问道。
祝轻岚感受着自己残留的血气,用爪子指了一个方向。
片刻后,两人从土中钻出,落入一处昏暗的山穴内。
洞中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我还以为等不到你回来了。”
祝轻岚浑身一震,从慕昭然手里挣脱,落地吐出一簇微小的狐火,橘黄的光芒照亮山洞,也照亮了坐在血阵当中那一道虚弱的残魂。
祝轻岚朝她奔过去,欣喜道:“红箩,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红箩伸手,几近完全透明的残魂,已经摸不到他的毛发,失笑道:“我都已经死得要魂飞魄散了,还能怎么不死。”
祝轻岚伏在阵边,急切道:“你先进我的肉身里,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的。”
红箩摇了摇头,“我现在的魂魄已经虚弱到入不了肉身了,我奈何不了那高高在上的法尊,但能杀了灵尊,也算是了却一桩旧恨,到九泉之下也有脸去见千娆姐姐一面。”
祝轻岚急得在法阵边缘打转,慕昭然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
红箩时间不多,自顾自道:“你还记得我当年杀的那个鲛人么?”
祝轻岚的狐狸身一顿,蹲坐到地上,茫然地仰头。
他不知她到了最后,为何会突然提及一个鲛人。
红箩道:“当年我从狐岐山逃出来,便开始打听封渊的消息,没想到八百年过去,天道宫已经成了正道之首,那妖蛟一跃成龙,成了天道宫的灵尊。”
“而九尾狐族成了人人唾骂的恶妖,不论是书上,还是酒楼茶肆、市井之中,提及九尾狐,皆是厌恶之词,就连小孩子扮家家,扮演九尾狐的孩子,到最后都要被扮演灵尊的孩子,正义诛杀不可。”
红箩所行之处,听到的皆是恶名,心中之恨可想而知。
但她那时偏偏无能为力,就连天都城都进不去,更何况是那云霄之上的天道宫。
老天有眼,让她碰见了琉珠,那一个本该暴死在城楼上的鲛族公主,竟然还好端端地活着,到头来,封渊得名得利得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却什么都没有失去。
那一刻,她被愤恨冲昏了头,将对灵尊的恨意全部宣泄到了那位鲛族公主身上。
她挖了她的鲛丹吸食其中的妖力,封了她的鲛身,冷眼看着她躺在荒野里,在太阳的炙烤下慢慢变得虚弱。
但琉珠的运气很好,她被一对猎户夫妇所救,奈何琉珠生得实在美貌,就算失了鲛丹虚弱无比,也是实打实的惹人怜爱的病美人。
在猎户家中养伤的几日,那猎户的妻子眼看自己男人的魂都快要被勾走了,于是趁着猎户外出之时,用牛车将她拉进县城,卖进了一家青楼里。
红箩一直在旁看着,没有鲛丹后,琉珠开始遗忘自己的鲛族身份,只不过才两三个月,便凭着一把好嗓子,成了那青楼的头牌歌姬。
等她名声响亮了些,青楼东家便谋划着拍卖她的初夜,大赚一笔,叶戎便是在这个时候,从这镇子上行军路过,在宴席之上一眼看中了她。
琉珠被叶戎带走,红箩没有跟上去,她得寻个地方闭关,以彻底炼化那一枚鲛丹,将鲛丹中的妖力化为自己所用。
鲛丹只要被她彻底炼化,琉珠便也活不了多久。
丹碎之后,惊动了灵尊,红箩只得潜伏躲藏起来,等过了风头,她找去叶戎府上确认,琉珠的确已经死了。
但她留下了一个孩子,就是叶离枝。
红箩缓慢地说完了这一段往事,垂头看向祝轻岚,“你终究不是我九尾狐族,不需承继我九尾狐族的恨,阿岚,你想爱谁就去爱吧,如果你当真想要和她在一起,便绝不能向她透露你我的关系。”
话音未散,她的残魂散作光点,彻底湮灭,就连拘魂阵也挽留不住。
祝轻岚化作人身,无助地伸手去接飘散的光点,滴落的眼泪与地面的血痕融在一起,“不要,红箩,红箩——”
原来这就是叶离枝体内那一半鲛人血脉的来历。
慕昭然看着那伏在地上痛哭的狐狸,隐约感觉有微弱的灵力波动,她急忙快步上前,捉住他的后领,“有人来了,快点走!”
祝轻岚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一夕之间,养母身死,和心悦之人又隔着血海深仇,他神情木然,仿佛已经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