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语无伦次:“没、没有!奶奶您别瞎吹!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随便做着玩的,糊弄糊弄日用还行……”
他慌忙转移话题,目光躲闪着投向里间的布帘,试图摆脱这令人心跳加速的尴尬境地:“奶奶,里面那位是……?”
“哦,那是楚小哥,前几日我救回来的,伤得不轻,也是位修士。”老婆婆解释道。
她顾着灶上的火,“小照啊,我枫糕还没好呢。你陪禾姑娘说说话哈——”
裴照点了点头,这才稍稍定了定神,看向禾梧。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一丝心照不宣的尴尬在彼此眼中闪过。
裴照挠挠头,小声道:“我奶奶就是爱救人哈,不然也不至于养了七个崽。”
楚子虚形容虚弱,早在三人对话时便已垂眸、呼吸细长。
裴照和他道了声好,“楚修,你先休息,旁的都放一边去。”
说罢他放了一枚静神舒养的玉佩在房间,朝禾梧示意,两人离开卧室,走进茶间。
茶室的花瓶是玄阶上品的芊芊瓶,里面随意插着裴婆婆在路边摘的野花。
裴照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在厨房烧瓷器不成,被炸翻了还没修好,今天在茶室吃饭,可以吗?”
禾梧点头,她自然不在乎这些。
裴照松了一口气,找话题道:“说起来,楚修士也是火热选手,却没在剑谷试剑会见上一面,原来是遭逢这等变故,唉。”
禾梧心思敏锐,问:“你也没见过他?”
裴照侍弄茶具,将茶色纯净的那一杯:“我整日都在山头上炼器,只熟悉浮虚宫的牛鬼蛇神,听过他名号。终年不出宗门,一心修雷法,和我差不多。”
禾梧饮茶,茶杯触感温润,富有灵力,茶叶却略显次了。
禾梧不在意吃食优劣,她问起现在浮虚宫和试剑会的尾声。
裴照脸上的红潮褪去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现实的凝重和烦恼。
他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我也不瞒你……山阳道人修为大跌,如今浮虚宫内斗得厉害,几位长老趁机揽权,乌烟瘴气。”
他:“最倒霉的还属薛引,身为山阳道人亲传,处境最是艰难。山阳道人被关起来,他如今也在地牢受苦。他名下原本的那些宗门任务,现在都被强行分摊到我们这些弟子头上。我这次回来,也是忙里偷闲,马上就得赶回去。”
裴照看向寝舍的方向,楚子虚让他想起自己的便宜兄弟,“也不知道回去见他,浑身还能剩一块好皮不。”
“薛引虽然嘴贱,但是从小到大感觉真没遇见几件好事。光是我听说的就有……他从十四五岁起就被山阳道人揽去做苦力。我觉得他那金丹的都是累出来的!”
他嘿然一笑:“要是累就能十九岁结颗金丹,我也要。”
禾梧正想再细问几句,裴照却忽然皱了皱他那挺直的鼻子,用力嗅了嗅。
“坏了!”他脸色一变,“什么糊味儿?奶奶怕不是又记错了我给她的保温阵法的灵力配比,把锅给烧干了!”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冲向了旁边的厨房,嘴里还焦急地喊着:“奶奶!火!火关小点!哎呦我的亲奶奶诶……”
禾梧看着他慌慌张张的背影,有些失笑,方才谈及宗门阴霾的压抑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冲淡了些。
她独自站在原地,能清晰地听到厨房里传来裴照哭笑不得的解释声和老婆婆带着点无辜的嘟囔声。
“我年纪大了,哪记得请嘛。我就觉得枫糕得多用点你这什么灵器里的火才能……”
然而,就在这独身片刻的宁静间,禾梧忽然感到自己的灵海深处,那枚由姬野种下的的印记,毫无征兆地剧烈波动起来!
一股灼热而霸道的力量瞬间席卷她的四肢百骸,并非痛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紧接着,在她身前不足三尺之处,空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来,道道流光凭空浮现,迅速交织、凝聚。
虚幻、却依旧压迫感十足的高大身影出现在眼前。
姬野的投影。
他依旧是那副狂放不羁的模样,深邃的眼眸锐利如鹰隼般扫过四周,最终落在禾梧身上。
他开口,“这穷乡僻壤有天阶灵器?灵气精纯内敛,说不定藏匿龙血金。你为什么不叫我?”
禾梧一惊,皱紧眉头。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前辈感知敏锐。不过不是什么机缘,是这户人家的孙子回来了,他是器修,手艺精湛。方才大概是在调试什么法器,惊扰了前辈清修。”
“器修?”姬野的虚影眉头一挑,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直接看到厨房里忙碌的裴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