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比钱宏远他们评估的三到五年乐观多了!
然而,白杨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老周刚刚燃起的热情上。
“但是,”白杨话锋一转,“您刚才问的是‘从图纸变成现实’。我理解,这个‘现实’,不仅仅是指实验室里的一个样品,而是指能够稳定生产、性能可靠、并且具备一定经济性,能够真正装备应用的产品,对吗?”
老周点了点头,神情凝重起来:“对,是这个意思。我们需要的是能用、能造、能装备的东西。”
“那就不是一两年的事了。”白杨轻轻摇了摇头,“甚至可以说,现在强行上马大规模生产,时机还不成熟。”
“时机不成熟?”老周皱起了眉头,“技术不是已经……”
“技术本身,我们可以说走在了前面。”白杨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判断,“但是,支撑这项技术实现大规模、低成本、高可靠性生产的整个工业基础,我们的差距还很大。”
他站起身,走到办公桌旁,从一堆图纸里抽出一张,又走回来,递给老周。
那似乎是一张零部件的加工图纸。
“您看这个,”白杨指着图纸上的几个标注,“这是激光雷达系统里一个关键的光学部件的基座。它的材料要求是特定的低膨胀系数合金,目前国内能不能稳定量产,成本如何,我需要打个问号。”
“它的加工精度要求达到微米级,部分关键部位甚至要求更高。我们现有的精密机床,有多少能满足这种稳定、批量生产的需求?操作这些机床的高级技工,我们储备了多少?”
“还有这个,”他又指向另一个部分,“这是信号处理单元的核心芯片。我们目前的设计是基于现有能找到的最好的元器件,但性能冗余很小,可靠性也需要大量实验验证。”
“如果想达到更高的性能和可靠性,就需要下一代的半导体工艺支持。我们国家的半导体产业,现在是什么水平,您比我更清楚。”
“除此之外,高精度的光学镜片研磨抛光、特种镀膜技术、高稳定性的激光器、高灵敏度的探测器……这里面的每一个环节,都对应着一系列的材料、工艺和设备。其中很多,都不是我们目前的强项。”
白杨一口气说了很多,条理清晰,直指要害。
他不是在泼冷水,而是在陈述一个工程师眼中冷冰冰的现实。
老周拿着那张图纸,手指微微有些发颤。
他不是技术专家,但白杨说的这些问题,他大多能听懂,也知道这些确实是目前国内工业体系的短板。
他原本以为,最大的难题是技术本身。
现在白杨告诉他,技术骨架已经搭好,但血肉,也就是支撑技术落地的工业基础,还跟不上。
“所以……”老周的声音有些干涩,“你的意思是,这个技术我们已经掌握了,但因为我们目前的工业能力限制,没办法大规模生产和应用?”
“可以这么理解。”白杨点头,“强行上的话,成本会高到无法承受,可靠性也难以保证。造出来几台样机没问题,但要想像常规装备那样列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个‘路’,不仅仅是我们研究所的路,更是整个国家工业体系需要走的路。”
老周沉默了。
他靠回到沙发上,感觉有些脱力。
这个结果,真是……既让人震惊,又让人意外,还有深深的无奈。
震惊的是,白杨团队竟然真的已经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了,技术本身已经成熟到这个地步!
意外和无奈的是,明明抱着金饭碗,却因为缺少配套的碗筷和桌子,一时半会儿还吃不上饭。
“那……你估计,大概需要多久,我们的工业基础才能支撑起这个项目的量产?”老周不死心地追问。
他需要一个大致的时间表,哪怕只是一个预期。
白杨沉吟了一下:“这很难精确预测,周部长。这取决于国家在精密加工、特种材料、半导体、光学仪器等相关基础工业领域的投入决心和发展速度。”
“如果各项配套产业能够按照最乐观的规划发展,也许……五年?十年?或许更长。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需要整个工业战线的协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