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适时出列,声如洪钟。
“陛下,诸位大人。本将常年戍边,深知匈奴之患,非单靠长城与刀兵可彻底解决。若能以互市稍满足其部分需求,减少其南下劫掠之次数,便可为我边民赢得喘息之机,为我大军调整部署争取时间。且如丞相所言,严格控制,风险可控。末将愿立军令状,若行互市,必确保边境安稳,不出大乱!”
又有几位大臣提出各种质疑,涉及财政、治安、人心导向等方方面面。
李斯一一予以回应,虽非尽善尽美,但也条理清晰,显然对新法可能引发的各种问题都做过深思熟虑。
他引经据典,结合现实,极力说明新法乃是在维护秦朝统治根本的前提下,应对当前危机的必要调整。
辩论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朝堂之上,支持者与反对者皆有,但显然反对和疑虑的声音占了主流。
新法内容太过惊世骇俗,触及了许多根深蒂固的观念和利益。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御座之上,一首沉默聆听的秦始皇嬴政。
嬴政目光扫过全场,将众臣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决断,瞬间压下了所有的议论声。
“众卿所议,朕己听闻。”他顿了顿,“李斯所言新法,其条款或有需斟酌完善之处,然其大方向,乃朕之意。”
这句话让所有心存侥幸以为陛下或许会被劝谏打动的大臣心头一沉。
嬴继续道:“天下初定,然隐患犹存。旧制虽功不可没,然非万世不移之良药。若固步自封,无视民瘼,则强干亦有枯朽之日。北筑长城,南戍五岭,耗费几何,民怨几何,朕非不知。然匈奴之患,非单凭征伐可解。尝试新途,或有一线生机。”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削减赋役,是为蓄养民力,稳固根基。鼓励百工,是为富国强兵,另辟蹊径。规范互市,是为以逸待劳,分化制衡。采听舆情,是为洞察秋毫,防微杜渐。此皆为国谋长治久安之策,非为一时应变之计。”
他看向李斯:“李斯。”
“臣在。”
“新法纲要,即日颁布天下。着丞相府、廷尉府、治粟内史等衙署,会同相关郡县,详定实施细则,务必周密严谨,减少纰漏。执行之中,若有阻碍,无论涉及何人,按律处置。”
“臣遵旨!”李斯深深躬身,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却又感到更大的压力袭来。
嬴政又看向群臣,语气沉肃:“新政推行,关乎国运。朕意己决,众卿当戮力同心,共克时艰。毋得固守旧见,阳奉阴违。但有从中作梗、敷衍塞责者,勿谓言之不预。”
皇帝的话己经说到这个份上,带着明确的警告意味。纵然心中仍有万般疑虑和不满,此刻也无一人再敢出言反驳。隗状、嬴傒、王绾等人互相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与担忧,但最终也只能躬身应道:“臣等遵旨!”
“散朝。”嬴政说完,起身离去。
嬴政最终以不容置疑的姿态强行通过了新法纲要。
诏书加盖玉玺,由谒者疾驰传送各郡县。
如同巨石砸入死水,这道名为《大秦新政纲要》的诏令,在帝国庞大的躯体上引发了剧烈而迥异的震荡。
关中之地,老秦故土,反应相对平稳。
许多黔首在里正、亭长宣读完“削减徭役三成”、“新垦之地三年不纳赋”的条款后,脸上多是茫然与将信将疑。
他们窃窃私语:“当真?莫不是听错了?”“少服役自然是好……可这官家的话,能信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