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封家书!
他继续往下读,心情越来越沉重。
信中的“阿富”自称来自广东台山,同治年间(19世纪中叶)被“卖猪仔”来到美国金山(旧金山)修铁路、淘金。信中泣血描述了工作的极度艰辛、环境的恶劣、白人工头和监工的残酷虐待、以及同胞疾病缠身客死异乡的悲惨遭遇。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故乡亲人的无尽思念和无法尽孝的深深愧疚。
“……每日开山凿石,餐风饮露,鞭笞加身,苦不堪言……同乡阿炳月前染咳血之症,工头不予医治,反将其弃于荒野,恐己遭不测……儿之工钱,十之八九皆被工头与账房克扣盘剥,所余无几……”
读到这些,孟西洲的手微微颤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百年前那位华工字里行间透出的血泪和绝望。
第二张纸似乎是另一个人写的,笔迹不同,内容类似,也是向家人报平安(显然是谎称)并诉说着艰辛,提到了一些具体的人名和地名。
第三张纸的破损最严重,但末尾几行字,却让孟西洲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里的字迹更加潦草急促,墨迹深浅不一,仿佛书写者在极度艰难或仓促的情况下写下:
“……白人凶恶,近日屡屡驱赶我等,欲独占富矿……王伯、李叔等十余乡亲,欲携历年辛苦积攒之微薄所得,暂避于东山深处大松树下石洞之中,待风头过再图归国……倘有不测,此批鹰洋及我等血汗积蓄,皆藏于彼处洞内深处,留待后世有缘同乡或家中亲人来取……万勿落入白人手中!切切!……字迹潦草,儿……绝笔……”
信件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几乎难以辨认,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孟西洲拿着镊子的手僵住了,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
大松树下的石洞?!藏匿的血汗积蓄?!不止这些鹰洋?!还有更多?!留给后世有缘同乡或家中亲人?!
那个“金”字……指的难道不是黄金本身,而是这批华工藏在“大松树下石洞”里的、用血汗甚至生命换来的、希望有朝一日能送回故乡亲人的积蓄?!
这铁盒,这血泪家书,本身就是一个藏宝线索!是那些绝望的华工留下的最后希望和嘱托!
而守钟人的标记……他们寻找的,难道也是这批华工的血汗钱?!他们为什么要找这个?!这和他们那个神秘组织的宗旨有什么关系?!
无数的疑问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历史悲怆感,瞬间淹没了孟西洲。他原本寻宝的兴奋和猎奇心,此刻被一种沉甸甸的、关乎百年前同胞血泪的命运感所取代。
他小心翼翼地将三封家书和那几枚鹰洋重新放回铁盒,心情无比复杂。
就在他准备合上盒盖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盒盖内侧——那里似乎刻着一些极浅的、被锈迹覆盖的痕迹!
他立刻用刷子小心清理掉那里的锈垢。
果然!盒盖内侧,用极细的针尖一类的东西,刻着几行更加微小、更加难以辨认的繁体字!像是某种密码或者补充说明!
他凑到最近,几乎将眼睛贴在盒盖上,借着最强光,艰难地解读:
“东山之松,非独一棵。三石垒灶处,面向溪流,正午日照,树影所指,洞隐其间。洞内有诈,勿触左壁机括。切记。”
孟西洲倒吸一口凉气!还有更精确的指示?!东山不止一棵大松树!需要找到三块石头垒成的灶台遗迹?依靠正午阳光下的树影定位?!而且洞里还有机关陷阱?!留下这线索的先人,心思何其缜密!又何其无奈!
这进一步证实了藏宝的真实性和危险性!
巨大的发现感和紧迫感再次涌上心头。他必须找到那个地方!这不仅是为了可能的财富,更是为了百年前那些苦难同胞未竟的心愿!
他猛地合上铁盒,将其紧紧抱在怀里,目光锐利地扫向车窗外连绵的内华达山脉。
东山……大松树……三石垒灶……正午树影……
线索有了,但范围依然很大,寻找起来绝非易事。
他拿出地图和资料,正准备研究“东山”的具置和范围。
突然——
“咚!咚!咚!”
他的车窗玻璃被人从外面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孟西洲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猛地抬头——
只见车窗外,站着一个穿着护林员制服、戴着太阳镜、身材高大的白人男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方的手,看似随意地按在腰间挂着的……对讲机上。
孟西洲的心脏瞬间骤停!护林员?!是真的护林员?还是……守钟人伪装的?!对方看到铁盒了吗?!他刚才全神贯注看信,根本没注意到有人靠近!怎么办?!对方敲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例行检查?还是……?孟西洲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藏在座椅下的匕首,额头上冷汗涔涔,大脑疯狂运转,思考着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