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型!那唇语!“又见面了,老鼠。”!
孟西洲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田中弘一!这阴魂不散的家伙!他竟然真的追到纽约来了!还带着那种居高临下、充满嘲讽的冷笑!
两人目光隔着一个展柜在空中碰撞,仿佛能溅出火星子。周围衣香鬓影、谈笑风生的氛围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孟西洲强迫自己压下怒火,脸上挤出一个同样冰冷的、毫不示弱的假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用口型无声地回敬了一句:“彼此彼此,鬣狗。”
田中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阴鸷,显然听懂了孟西洲的嘲讽(把他比作捡食腐肉的鬣狗)。他扶了扶金丝眼镜,不再看孟西洲,转而更加专注地打量那件瓷盒,仿佛在评估猎物。
孟西洲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接应的人明确要求“只看不买”,确认东西是真品且现状(被加了假款)就行。和田中在这里起冲突没有任何好处。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件本属于他的国之重器,强行转身,挤出了围观的人群。
走出苏富比拍卖行,纽约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但他心里却一片冰凉。东西近在咫尺,却无法拿回,还被老对头虎视眈眈地盯着,这种无力感让他憋屈得慌。
接应的人只让他确认信息,后续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它被拍卖?落入田中或者其他未知买家手中?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公寓,拨通了那个唯一的联系号码(公寓座机只能接听,他试着用公用电话回拨之前送来支票的那个神秘号码,但提示是空号)。果然,只能等对方联系。
接下来的两天,他度日如年。拍卖会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却只能干等着。
第三天上午,电话终于响了。还是那个低沉嘶哑的男声:“信息确认了?”
“确认了。是真品,但底部被加了‘大明宣德年制’的假款。”孟西洲快速汇报,“田中弘一也到了拍卖会现场。”
“知道了。”对方语气毫无波澜,似乎一切尽在掌握,“委托方信息还在查。拍卖会你不用去了,另有任务。”
“不去拍卖会?”孟西洲一愣,“那东西……”
“东西的事,我们会处理。”对方打断他,“你的新任务,去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亚洲馆区。重点看‘中国玉器’和‘中国佛教艺术’展区。注意观察几件重点展品的标签说明、陈列方式、以及……参观的人。特别是对某些特定展品表现出异常兴趣的人。记录下来,回来汇报。”
去博物馆?看展品?观察游客?这算什么任务?孟西洲完全摸不着头脑。但这似乎是接应方给他的第一个明确指令,他无法拒绝。
“明白。”他应道。
“保持低调。”对方说完,又挂了电话。
虽然满腹疑惑,但孟西洲还是立刻行动。他换上更休闲的衣服,背上背包(里面装了笔记本和笔),坐上地铁,前往位于中央公园旁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97年的大都会,己经是世界顶级的艺术殿堂,气势恢宏。购票进入后,人流如织,各种语言的导游讲解声此起彼伏。
孟西洲按照指示,首奔亚洲艺术馆区。一进入中国展厅,他的心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展厅宽敞明亮,恒温恒湿,安保严密。但展柜里陈列的,却是大量来自中国的珍贵文物:青铜器、瓷器、书画、佛像……许多都是他在书本上才能看到的国宝级珍品!它们被精心摆放,打着恰到好处的灯光,旁边配有英文的说明标签,诉说着它们如何“被收藏”、“被捐赠”至此的历史。
这些瑰宝,本该陈列在祖国的博物馆里!如今却流落异国他乡,成为别人展示其文化和财富实力的象征。
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感和愤怒在他心中蔓延。但同时,他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中华文明的博大精深和璀璨辉煌,那种跨越时空的艺术感染力震撼人心。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开始执行任务。他先来到玉器展区。
展柜里,从新石器时代的玉琮、玉璧,到商周的战斧、汉代的辟邪,再到明清的瓶炉杯盏,玉器种类繁多,琳琅满目。许多玉器材质之佳、雕工之精、保存之完好,令人叹为观止。
他放缓脚步,假装成普通游客,一边欣赏,一边仔细观察那些说明标签和陈列细节,并用余光留意周围的参观者。
大多数游客都是走马观花,听听讲解,拍拍照。但也有少数人,看起来对某几件玉器格外关注,会长时间驻足,甚至拿出小本子记录什么。
孟西洲默默记下这些人的特征和关注的展品。
当他走到一个展示“汉代玉器”的独立展柜前时,目光被里面一件玉器吸引住了。
那是一件青玉雕成的“玉刚卯严卯”合体佩饰(一种汉代流行的辟邪玉器),造型古朴,沁色自然,包浆温润。旁边的英文标签上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