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戴高乐机场时,巴黎的天空灰蒙蒙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97年的巴黎机场,远没有后世那么现代化,空气中混杂着咖啡、香水和老旧皮革的味道。
孟西洲拎着简单的行李,随着人流走出闸口。那位粤语老者的告诫还在耳边回响,让他下意识地紧了紧外套,眼神警惕地扫过周围形形色色的人群。
“水太深?”他心里哼了一声,有点不服,但又不得不加倍小心。曼谷的教训够深刻了,这异国他乡,真出了事,叫天天不应可不是开玩笑。
他先在机场换了点法郎,然后打了辆看起来还算正规的出租车,用磕磕绊绊的英语夹杂着刚学的几个法语单词,告诉司机去提前订好的小旅馆——位于巴黎北郊,便宜,更重要的是,离著名的圣图安旧货市场(MarchéauxPucesdeSaint-Ouen)不远。
旅馆条件一般,但还算干净。孟西洲放下行李,也顾不上倒时差,揣上足够的现金和一份皱巴巴的巴黎地图就出了门。时间就是金钱,他得尽快熟悉环境。
按照地图指引,换乘了地铁又走了一段路,当那片巨大无比、仿佛望不到边的棚户区和摊位出现在眼前时,孟西洲还是被狠狠震撼了一下!
这就是圣图安?也太他妈大了!
跟栾城的鬼市、曼谷的拍卖行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人山人海,各种肤色、各种语言的淘货客、古董商、游客挤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旧木头、灰尘、咖啡和烤香肠的混合气味。耳边是叽里呱啦的法语、英语、意大利语,还有讨价还价的喧闹声。
摊位一眼望不到头,卖啥的都有:巨大的古董家具、斑驳的油画、生锈的铁器、琳琅满目的银餐具、成堆的旧书报、造型古怪的玩具、闪闪发光但真假难辨的首饰……简首就是个巨大的、混乱的、充满宝藏和陷阱的迷宫!
孟西洲感觉自己的血液一下子热了起来!对味儿了!就是这感觉!这地方,绝对能淘到好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兴奋,一头扎进了人潮里。金手指随时待命,但他不敢轻易乱摸,这里人多眼杂,动作太大容易惹人注意。他主要靠眼睛扫,先大致筛选。
逛了几个区域,看了不少东西,大部分是普通的旧货,有些是粗劣的仿品,偶尔有几件真老东西,但价值不高,不值得出手。他也看到了几个东方面孔,有些像是游客,有些则眼神精明,一看就是同行。
走了快两个小时,腿都酸了,没啥大收获。他找了个角落,买了份夹香肠的法棍面包,一边啃一边休息,眼睛还在不停地扫视。
吃完东西,他拐进一个相对安静些的片区,这里更多是卖旧书、老海报、邮票和文档资料的摊位。顾客也多是些戴着眼镜、看起来更斯文的人。
在一个摆满了各种旧书籍、地图的摊位前,他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个戴着贝雷帽、留着大胡子的法国老头,正叼着烟斗低头看报纸,对顾客爱答不理。
孟西洲的目光扫过那些泛黄的书脊,大部分是法文、拉丁文的书籍,他看不懂。正想离开,眼角余光忽然被摊位角落一摞不起眼的旧游记和探险日志吸引。
其中一本褐色皮面、角部磨损严重的厚书,书脊上印着模糊的法文标题和“1860”的字样。
1860年?孟西洲心里一动。那正是第二次鸦片战争,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后不久!
他蹲下身,装作随意地翻看那摞书,然后拿起了那本1860年的法文游记。入手沉甸甸的,皮面带着老物件特有的温润感。
他轻轻翻开,书页泛黄脆弱,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法文,配着一些粗糙的版画插图,描绘着东方的风土人情。摊主抬头瞥了他一眼,见是个年轻人,又低头继续看报,没当回事。
孟西洲慢慢翻着,他对内容不感兴趣,主要是想看看书里有没有夹带什么“私货”。很多老外喜欢在书里夹些票据、树叶或者便签当书签。
果然,在翻到中间偏后的一部分时,书页里露出一角不同于书页材质的、更薄更脆的纸张,带着点浅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