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过青石板,铮铮脆响,卢行歧的声音夹杂其中,也扬起一丝畅意,“金龙巷,卢府所在之地。”
为鬼百余年,他应该早习惯了伤痛,如今可回到旧时家庭美满,开心期待是必然的,所以闫禀玉听得出他的情绪变化。只是这么突然回去,那原本的“卢行歧”呢?
“我们这样堂而皇之回去,不会碰到那个‘卢行歧’吗?”
卢行歧忽勒停马,却说:“卢府正门临街,侧门便在直走的巷子尽头。”
少时夜归或闯祸,他便会从侧门入,一来离他所居的四宣堂近,二来可绕过爹娘住的正房卧松堂,以免惊扰。
但他策马转向,进入另一道偏巷。
“不是,走错了吧?”闫禀玉回头喊。
“你且等着,仔细瞧。”
如此,她耐着性子等。没过多久,巷道前景变化,重回原先正确路线。
“这是怎么回事?”
马儿也似乎恍惚了,停了下来。
卢行歧回道:“过去无法改变,身处其中,只能遵循,一旦错途便会修正。”
既然能修正他的离轨行为,闫禀玉似乎明白了,“所以你在这里,就是原本的卢行歧,遁前生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的记忆?”
“嗯,遁前生就是无法干涉地重走一遍过去。”卢行歧蹬了马腹,继续前行。
闫禀玉还以为回到过去是像卦境那样的旁观者,想不到跟穿越者一样亲自经历。不过细想便能琢磨,这个维度的人能看到他们,并且她会感到疼痛,身临其境一般。但有一点,这里在过去没有她的踪迹。
“可我不属于这里,我的言行也无修正一说,是否代表我在这里可以任意妄为?”
“或许,关于你的事物,应该是自由不受控的。”卢行歧说着,松开缰绳搂住了闫禀玉,在她耳边轻声,“正因为你不属于这里,可能一晃神就会被‘过去’弄到何处,我不放心你离开我的视线。所以得给你寻一个新身份,好让你能够无限制地待在我身边。”
“那你想好了吗?什么身份?”
身份要合理,户籍还要可查,更要合情地瞒过阿爹阿娘,说实话,卢行歧很是犯难。
“我还未找到,只能将你蒙头掳进四宣堂,先让我金屋藏娇。”他趣声说完,直接扯过披风掩住闫禀玉头脸,将她打横抱起,再跳下马。
刚近侧门,门倌及时推开趟栊,恭敬地低眉,“门君回来了。”
卢行歧嗯了声,脚步如风。
门倌不敢直视,只见丝绸披风一角荡过眼前,饱满地团在门君腰腹,像私藏了什么宝物。
闫禀玉被蒙着头,只觉得卢行歧一路直行,然后拐个弯没多久后就放下她,帮忙取下披风。一睁眼,就被高处天窗透入的光线晃了眼,再一定睛,天窗有透色有琉璃彩,次第照在青砖墙壁,浮光映彩,很是通透。
闫禀玉转圈环视,她现在身处一个挑高客厅,阳光无垠,视线十分开阔,“这是哪里?”
卢行歧扬了扬下巴,“你出了天井去看。”
天井不大,中间铺石板道,两侧放置水缸,养了荷花和龟背竹等少量植物,同样充满阳光。
“能出去吗?会不会被人发现?”闫禀玉现在不是还没身份么,怕解释不清。
“这处安静,平素不会有人打扰。”
那就行,闫禀玉好奇地穿过天井,踏门槛过门户,仰看门牌,“四宣堂。”
她念了出来,然后又跑回来问卢行歧,“门牌什么意思?”
被披风闷,又跑来跑去,她脸上出汗,卢行歧好笑地卷袖子帮她揩拭,“取自‘四方于宣’,含守护之意。”
闫禀玉不甚在意地在额间一抹,擦干了汗,“这是你的居所吗?”
卢行歧收手垂袖,“是。”
“那我可得好好瞧瞧。”大厅转过了,闫禀玉直接去到与厅隔窗的房间,她刚进去,卢行歧那边将窗推开,铺泄一片光亮。
书桌书架,笔墨纸砚,还有一排封闭的木柜,柜门贴符,像是防止他人触碰。显而易见,这里是书房,柜内的可能是法器之类的宝物。
“这是你的书房?”
“嗯。”
闫禀玉转悠一圈,什么都没碰,又出去了,到下一间房。进门对窗,先看到一扇屏风,屏风后的窗下隐约是张矮床榻,床榻过来露出半个铜件楠木衣柜,柜边的墙壁上钉着铜勾,挂了些弹弓短刀长剑的小物和兵器。视线再顺移,看到一张挂月白床帐的拔步床,房内正中是一套圆桌圆凳。整体风格简单,透着古韵,犹能看出这是一位少年人的房间。
闫禀玉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回身说:“这是你的卧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