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行歧的声音飘忽不定,闫禀玉起身寻视,发现他变成一团黑雾,在天花板上漂浮。
“怎么遁形了?”
“适才去了一趟天门山。”
黑雾飘了下来,浮在闫禀玉面前。他休息了许多天,阴力强盛,周身散着火焰形态一般的阴气,几乎将她包围住。
无孔不入的阴气,有些凉。闫禀玉盘起腿,用裙边盖住小腿,“是鬼门关口出问题了吗?”
他说:“还未。”
今晚一起听戏,冯氏大多数人都和蔼可亲,如果鬼门关口真的崩溃,那他们怎么办呢?闫禀玉叹气,手撑在膝盖上支着脸,黑发随着她的动作垂到床面,柔软地铺开。
面前的黑雾稍稍漂浮,像是在观察她的脸色,然后说:“既到之事,等着便罢。”
挺豁达一言。
“以前在伏波渡,你可是宁愿封我五感,也要冲破幻瘴呢。”闫禀玉抬了眼皮,些许调侃的意味。
“今时不同往日。”他笑了声,黑雾浮动,趁机更近了些。
他的阴气丝丝缕缕地侵占着闫禀玉的空间,好凉,虽然跟以前相比,他已经收敛了阴气,如今应该是阴力强悍到不自觉溢出。身体强健,很好,但她仍扯了被子往身上裹,顺势躺下。
“晚了,我休息了,卢行歧,关个灯。”
闫禀玉心安理得地使唤他,熄灯不久后,他也心安理得地上了她的床,在她背后拈卷她的发尾玩。他最近没事老往她身边凑,不像以前那副“女子闺名怎可直呼”的古板样儿,总有些小动作,但不至于逾矩。
闫禀玉转过身来,黑暗中,发现卢行歧还是一团黑雾,横卧在那,怪有恐怖片的感觉。她伸手去推了下他,略微嗔怪的语气,“快变回来,晚上我要醒了,迷迷糊糊看到床上有条黑影,指定得吓到。”
“不是第一次见,还不习惯?”话虽如此,卢行歧还是一秒现形。
之前都是以混沌态相对,闫禀玉这会瞧着他,发现他眼瞳在暗夜中异常闪亮,像夜色下的一点湖水。眼睛最容易透心事,他心情不错。
她想起他们今晚串钱串,逗孩子,在围垅屋里奔跑,疯且无忧,“诶卢行歧,你今晚开心吗?”
他轻点头,忽而说出一句不似他风格的话,“闫禀玉,你真招人喜欢。”
闫禀玉猝不及防,心脏跳快了一拍,一些朦胧的东西,因他一言被掀开一角,即将露真容。她隐隐期待,直问:“如何的喜欢?”
发丝轻揉慢捻的动作停止,就像特意维持的讯号戛然而止,比回答更快的,是他扑面而来的清冷气息。
目光相对,意识交触,气氛,形势,都默认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而闫禀玉伸手挡住卢行歧贴近的脸,往外推,忽然瞪了眼。
卢行歧握住她阻止的手,看不太清面容,但眼睛笑意满满,透着清澈的亮光。
笑什么!话都点到这了,“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的似是而非,还是没有明确。闫禀玉烦躁得很,捞被子转过身,吼一句:“睡觉!”
身后默了默,继而爆发出低沉的忍笑声,也不知道是笑得明白,还是笑不明白。不过无论哪种可能,都让闫禀玉很不爽!她屈膝朝后踢一脚,就听到一声惊呼,有什么轻轻落地的声响。
魂体没有重量,那下是卢行歧被她踢下床了。
——
次日,冯渐微带着活珠子,开车到市区找技术,恢复内存卡内容。
冯守慈那边暂时没待客活动,闫禀玉和卢行歧就闲下了。一人练习控蛊,一鬼在用朱砂画符。
屋内安静,各自认真。
就这样过了两天,这种日子安生到让闫禀玉恍惚,她到玉林是真的来度假的。
然而第三晚,平静的湖面乍然被投石,惊起了波浪。
原定计划七点半,冯渐微去偷取值班本,负责复原内存卡的店铺在七点打来电话,说恢复成功了。冯渐微走不开,就由活珠子开车去取。
双管齐下,胜利在握,明明就差临门一脚,施了障眼法的冯渐微却被冯地支当场抓获。冯守慈勃然大怒,当即召集年长的族老,聚集到祠堂来商讨如何处理。
闫禀玉和卢行歧闻讯赶到祠堂,见到被压着脊背跪在祖宗牌位前的冯渐微,他头颈不屈地梗着,死活认为自己没错。
“我就拿个排班表怎么了?是什么大机密吗?莫不是你们心里有鬼,搞这么大阵仗,还想压我口舌,叫我闭嘴做冤大头吗?”
事没查清,冯渐微一通嚷嚷,有理也失人心三分,闫禀玉向他使眼色,让他别激动。但他像炸了刺的小兽,浑身的愤怒和委屈。
“啪!”
冯守慈上前狠抽了他脸一巴掌,竖指斥责:“你现在无名无分,别说拿排班表,就连储藏室的符箓法器都碰不得,在冯氏生活二十几年,规矩不懂吗?还做贼去偷去拿,教你的都学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