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如今都能谅解了。
顿了片刻,滚荷洪转脸向闫禀玉,解答她的疑问,“蛊虫多食雨露草叶,滚字一姓有水,滚氏历代多由女子继承底蕴,所以女子取名皆带艹字,你的名字无水无草,是因家主不想将你过早牵扯进其中,给你选择的自由。她走前只留下一句话:禀玉若能击鼓,便由她来寻我。如若无法击鼓,便予她传音蛊,由她且去。”
“隐瞒你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如果你愿意进圣地,那就告诉你她失踪的原因。若你不愿意,你就继续过你原本的生活,滚氏不会以此去打扰你。”
人就是稀里糊涂地被生下来,然后寻找意义地活一辈子,任谁都不会想听到自己是这样被仓促生下的,没有父母爱到情浓时的自然而然,没有爱意延续的憧憬。奇怪的是,闫禀玉却能理解,滚衣荣肩负责任,应当先立族而后立己身。
“既然如此说,那她是不是可能还活着?”
滚荷洪道:“是否活着,还未可知,即便死了,魂送高顺衙安,是我们侗民的愿望,尸骨流落,孤魂可怜。”
闫禀玉还猜测出击鼓的含义,“击鼓成功是继承家主之位吗?”
滚荷洪点头,“你既然能号令群蛊,就证明得到巫蛊之力的认证,你当得了滚氏的家主。”
没有野外应变能力和生存体力,根本无法到达高顺衙安击响铜鼓,看来这就是从小放养闫禀玉的目的,不知道是老头还是荷洪阿婆的意思。她不在老宅长大,接受的不是氏族教育,说实话,就她从小那生长环境,人没长歪,还读了大学勤勤恳恳工作,是她根正苗红了。没有感情,她不会承担这些责任。
她说:“她是我阿妈,我会去找她,但我不能接受滚氏家主的位置,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况且滚潇亦之死和阿妈失踪,皆与寻龙失败有关,而卢行歧的目的也在此。我已经牵连进去了,再担着一个跟滚氏有关的身份,怕会连累你们,倒不如脱离出来,一人担当去查。”
滚荷洪和几位长老面面相觑,闫禀玉之言甚有道理,不知内情如何,不好把七大流派的路给走绝了。
滚荷洪最后定夺,“家主位置留着,等你以后再决定,还有滚氏的蛊种,尽数供你取用。”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蛊种任意取用这点,闫禀玉很满意,她点点头。这边事结束了,她提出要离开。
滚荷洪知她是个有主意的孩子,没多挽留,说:“附近难打车,让阿风开车送你吧,你要去哪,告诉他就行。”
老宅信号几乎没有,确实难打车,闫禀玉接受了。然后告辞,回挑梁楼收拾东西。
早上冯渐微发来信息,说他家里有事要回玉林一趟,提醒他们小心,因为流派内准备着手对付卢行歧,意图在白天卢行歧最虚弱时动手。
闫禀玉把信息的内容告诉卢行歧,他只是笑笑。以她对他的理解,那笑里带着三分不可一世,四分讥诮,三分那就试试的自负。
果然,他下一句话就是:“那我们便去郁林州。”
“你要去找冯渐微?”
卢行歧嗯了声。
人家都计划对付你了,你还上赶着去。就这死出,闫禀玉习惯了,柳州一行结束,开启下一个行程。
【五卷:郁林州——绝人以玦】
第94章(修)我回你件礼物可好?
临行前,滚荷洪来送。
她交给闫禀玉一本秘书,以及一些能防身的蛊虫,“我们滚氏立族的巫蛊之力,本就是从蛊种中来,巫蛊之力缺一不可,现在你得到蛊种的认可,巫力也就水到渠成。这书就是教你如何去化用这股力量,以及一些特殊蛊类的使用和解除方法。”
能防身,能学习,闫禀玉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房间内拉黑窗帘,卢行歧也在,坐在黑暗里擦那把饮霜刀。滚荷洪用眼神指卢行歧,和闫禀玉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他跟你进圣地吗?因为我们两姓曾结过好,互相学习过巫蛊术和术法,他对我们的蛊种熟悉,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原来还有这层意思,闫禀玉说:“那我得谢谢阿婆。”
滚荷洪笑笑,叹气:“谢我做甚,我只希望你别怪我,不顾你的危险,没有将对付蛊种的方法告诉你。在滚氏的族规里,只有得到圣地的认可,这些秘密才能光明正大的交予你。”
闫禀玉根本就不计较这些,耸肩无谓。
滚于风已经在寨外等候了,怕耽搁时间,滚荷洪言简意赅道:“我离开老宅太久了,现在回来有一堆事做,没法陪你去找你阿妈。你勤加练习控蛊,不懂就打电话给我,再不行找卢行歧,八个流派中,卢氏可通六门,他们与我滚氏有过学术上的交流,他懂得一些巫蛊之力的门道。”
滚潇亦死于寻龙失败,卢氏亦是,滚衣荣失踪也因此,契约的最终也是。兜兜转转,她与卢行歧的目的竟是一样,现在还多了一项,就是她需他指点她学习,也真是“孽缘”。
闫禀玉乖乖点头。
话言尽了,滚荷洪准备离开,忽闻闫禀玉唤她。
“阿婆,我自小穿的侗服,是阿妈裁做的吗?”
滚荷洪讶异,“你怎么知道?”
闫禀玉翻出针线筐里的刺绣图纹,“这个绣了一半的铜鼓纹,与我从小到大穿的衣服一样。”
滚荷洪默了默,回忆往事,半晌才出声,“铜鼓是我们滚氏一族的圣物,所以我们的服饰中常刺铜鼓纹,你七岁下山后的侗服,都是你阿妈提前做的,一直做到十八岁。她觉得那时你是个大姑娘了,会喜欢时装,不乐意穿老式侗服,就没做了。还有一套衣服没交给你,是一套盛装婚服,在她很年轻时就开始制作了,足足准备了十五年,为的是以后留给她的女儿出嫁。那时她还没认识你阿爸,我笑她怎知以后生的就是女儿,她很确定地跟我说,她以后会生一个女儿。这套盛装现在就摆放在衣柜里,和成套的银冠银首饰放在一处。”
听了话,闫禀玉有些缄默,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她竟然能从他者的口中感受到那人的爱意。